畢業的那一年,一次男友醉酒,她不經意打開他的手機,才發現相談五年的男友是個海王,不僅出軌成性,還撒謊成瘾玩弄女性。
他的手機裡,同時和好幾個女性保持不正當關系,甚至還不止對一個女生說:“等你想結婚了,咱們就結婚。在太湖邊上買個小院子,節假日就去躺平。”
躺平?陳圓圓冷笑,按他這麼個勾搭法,是個首富都不夠他躺平的。随即用他的口吻編輯了認錯語錄和渣男行徑發在朋友圈,當然還群發了通訊錄裡的各種人和群。
做完這些,她才感覺到無法言明的痛楚和巨大的空妄将她吞噬,明明該為他的背叛和欺騙而憤怒,可心卻是一絲一絲揪着疼,腦袋像是被人一盆冷水潑來,身子和手因為傷痛而不住顫抖。
“在想什麼?”耳邊傳來沈二爺淡淡的聲音。
“嗯?”待擡起頭時,許令宛已收好情緒,剛才恍惚聽見他在耳邊說那邊香槐樹冒出來的地方就是家祠,便用素日修煉得極好的語氣輕聲道,“令宛在想,嫁給夫君之日,也曾拜别許家家祠。”
拜别之時,尚在閨中;而今,已做人婦,内裡還換了個現代人的靈魂。
要是許家列祖列宗真的在天有靈,許令宛想求求他們趕緊把她的靈魂趕回現代,她隻想做那個每天忙到腳不沾地為生活奔波上進的陳圓圓。
沈二爺臉色稍霁。
“不必緊張,母親待人極好。”沈叢聽她說起許家,以為她是新婦第一次見公婆内心不免慌亂,再見她年紀小小卻還裝出一副穩重的模樣,不由得聲音放柔了些,道:“放心,有我呢。”
說着便到了沈老夫人的住處。
沈老夫人住的在沈府東邊的園子,進門左右各兩座小石獅,黑漆獸首銜銅環的門敞開,三級如意踏跺上刻着祥雲紋防雨天路滑。
陳圓圓在心裡深吸一口氣給自己鼓勁,心中打定了注意将此次奉茶認親當作一場升職加薪的年終述職。
畢竟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曆朝曆代都講究以孝行天下,百善孝為先。要想和丈夫和諧相處,第一步便是要搞定自己的婆婆。看陸遊和唐婉的例子便能發現,丈夫再怎麼疼愛妻子,婆婆若是不喜欲另娶,做兒子的是不敢反抗的,畢竟這反抗變成了忤逆不孝。
在漫長悠遠的古代生活中,不孝是一項非常嚴重的罪名。
夏代“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不孝”成為當時最為嚴重的犯罪。
商代則繼續沿用了夏代的不孝罪名,商湯時期制定的《湯刑》有三百多條,對不孝行為的處罰最為嚴重。
西周時期雖主張德主刑輔、禮刑結合,但統治者仍将不孝之罪列為八刑之首,從重處罰。
秦漢時期,對不孝的處罰更為嚴重,直接為死刑,棄于市。
舉個例子,拿司馬遷記載的扶蘇自裁示例來看。
《史記·卷八十七·李斯列傳第二十七》中記載:於是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诏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
更為書賜長子扶蘇曰:“朕巡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壽命。今扶蘇與将軍蒙恬将師數十萬以屯邊,十有馀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秏,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诽謗我所為,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
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
将軍恬與扶蘇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以兵屬裨将王離。”
封其書以皇帝玺,遣胡亥客奉書賜扶蘇於上郡。使者至,發書,扶蘇泣,入内舍,欲自殺。
蒙恬止扶蘇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萬衆守邊,公子為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請複請,複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蘇為人仁,謂蒙恬曰:“父而賜子死,尚安複請!”即自殺。
當時李斯與趙高矯诏扶蘇自裁時,蒙恬在邊關擁有三十萬精兵。針對始皇诏令中的“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劍自裁”心懷疑慮,認為始皇給他三十萬大軍把守邊境,派了公子扶蘇來監督,這是對扶蘇的異常看重,而今使臣诏書中卻要扶蘇死,自覺是朝野中的奸詐詭計。
于是蒙恬請扶蘇向始皇帝做複核請示,若為真,再死也不遲。
然而扶蘇确說:“父要子死,還再要請示什麼呢?”說完,便自裁了。
很多人讀到這裡時會異常不解,為何父要子死,子就必須死呢?
且看這一句,“扶蘇為人子不孝”,意思就是說始皇帝是以不孝的罪名令扶蘇自裁的。在秦朝的律法中,有一項關于婚姻家庭法的特殊規定:家長/主人有權申請官府處死子女/奴婢,官府會根據批準并代為執行,是為谒殺。
這就解釋得通為何扶蘇在自裁前絕望歎道:“父而賜子死,尚安複請!”了。
剛到門口,便見一個身穿天水碧纏枝紋方領比甲,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圓髻用一支镂空銀簪固定住的婆子在門口等着,見到沈二爺和許令宛,笑着福身:“奴婢請二爺、二夫人安。老夫人一早起來就念着,特意叫奴婢在門口等着,二爺二夫人快請吧。”
陳圓圓也摸不清這個婆子的身份,從這位老嬷嬷的言談舉止和穿着打扮來看,地位應該不低。
秉持着老公做啥她就做啥想法,許令宛微低着頭做小媳婦害羞狀,故意落後沈二爺小半步,在他後面亦步亦趨。
沈老夫人喜靜。進院子後一路走來,路上遇到的丫鬟仆婦皆斂聲屏息,遠遠瞧見了他們一行便側立一旁,低頭行禮。
陳圓圓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中國封建社會體系下的等級森嚴。
在這個階級分别的時代裡,出身決定了未來的大部分走向。生在富貴窩和長于貧寒家,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所有的資源都朝上層傾斜。
拿沈叢為例,三十四歲便能混到中央部長級别,除去自身的優秀,更多也是有家世的緣故。
這樣看來,陳圓圓覺得雖然遠離了自己的時代穿越而來,但比之大部分人,确實是幸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