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蒂醒來時,克利切正在給她額頭上敷濕毛巾,她呆呆地朝兩邊看,慢慢的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睡在自己的小房間,而是睡在西裡斯的那張雕花大床上。
克利切的動作很輕,她想張嘴說話,但發不出聲音,不是因為睡久了口幹舌燥的關系,而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發現有厚厚的紗布纏在上面。
“小姐醒了?”克利切湊近了看她,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親切,但他看起來又恢複了邋邋遢遢的樣子,還穿着那條擤過鼻涕的茶巾呢。
綠綠的鼻涕,惡。
溫蒂下意識地皺眉,克利切馬上就知道她不喜歡自己髒兮兮的。
他扯了扯茶巾,解釋說:“克利切還沒有換過衣服。小姐睡了一天,今天是二十八号了。你餓了嗎,克利切給你煮早飯。”
溫蒂張嘴做了個口型。
“挂墜盒。”
克利切看懂了,殷切而喜悅地回答說:“毀掉了,挂墜盒已經毀掉了!”
接着他開始給溫蒂仔細描述那天晚上的事。當時……
溫蒂想把長劍般的毒牙插入挂墜盒,但剛戳進去一個尖,她就停住不動了。
西裡斯和克利切都小心地看着她,不敢妄動。
太可怕了,盒子的小窗後面有兩個眼睛,活的,會動!(克利切一邊說一邊發起抖來)
那兩個黑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而她也注視着那雙可怕的眼睛。
“……溫蒂?”西裡斯輕輕喊她,他揚起手腕,魔杖已經悄無聲息地舉在了半空。
克利切緊張地揪住自己的耳朵。
電光火石間,垂着頭的女孩突然拔出毒牙,猛地往她自己的脖子上刺去!
西裡斯大吼着:“毒牙飛來!”毒牙嗖地從她手裡飛出去,西裡斯側身一避,毒牙一下子插進了沙發上方的牆面,他對克利切大喊到:“快攔住她!”
溫蒂往後摔倒在地上,但卻沒有絲毫猶豫地用戴着龍皮手套的雙手狠狠地掐住了她自己的脖子,那麼用力,也不知她哪裡來的力氣。
克利切猛撲上去,用力掰着她的手指,但沒用!女孩太用力了,臉都已經有些發青。
“讓開!”西裡斯一步上前,用魔杖指着溫蒂:“力松勁洩!昏昏倒地!”
沒用,女孩的身體根本不由得她自己控制,所以魔咒根本不起效!
溫蒂已經開始翻白眼了,但手上的勁兒還是很大,如果再不阻止她的動作,她要麼就是把自己細細的脖子掐斷,要麼就是死于窒息。
克利切又沖上去,舉起手在她後頸上使勁兒敲了一下,可是沒用,女孩也沒有暈過去。
克利切隻好又趕緊去用力拉拽她的手,差點把她手指頭給掰斷,家養小精靈不停地尖叫着:“不行,不行!掰不開!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西裡斯扔掉魔杖,飛快地抓起沙發上的蓋毯裹住手,回身用力從牆裡把蛇怪的毒牙抽出來,沖過去朝着挂墜盒裡的眼睛用力刺下去!
正好把毒牙紮在了剛才溫蒂戳出的那個小孔上。
小窗裡那雙已經變得血一樣猩紅的眼睛現在緊緊盯着西裡斯了,男人的手也遲疑了一瞬,但他顯然比溫蒂受到的影響要小得多,因為他的停頓結束得特别快,眼神幾乎是瞬間就恢複了清明和理智。
在克利切的尖叫聲中,西裡斯大吼着用盡全力,終于把毒牙刺了進去。
挂墜盒碎了。
他們同時聽到一聲極其可怕的尖叫,仿佛是要在所有人的靈魂上咬一口一樣兇殘野蠻,像野獸,又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然後刺鼻的黑煙從挂墜盒上一股一股地冒出來。
克利切覺得自己可能要聾了。他瞥見窗外那些街上麻瓜們的窗戶接連亮起,顯然這個可怕的聲音也傳了出去,把麻瓜們都驚動了。
連布萊克老宅的混淆咒和保護咒都遮不住這個聲音,這東西上面藏着多麼強大又可怕的魔法啊!
但他也感覺到女孩的手松開了,趕緊叫西裡斯來看。
西裡斯扔掉毒牙,也一下子撲倒在溫蒂身邊,他們緊張地掰開她的手,仔細檢查她的脖子。
還好,還好,龍皮手套和毒液在她脖子上留下了大片可怕的鱗片狀的藍綠色勒痕,顔色很深很深,但沒有刺破她的皮膚。她應該沒有中毒。
男人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又馬上緊緊抱住女孩,他用手指去摸她的鼻息,但是感覺不到,她還在呼吸嗎?他慌張地把手伸進她的睡衣摸索。
心跳……心跳在哪裡?他一把扯開她的衣服,把耳朵貼在她的胸口。
她的心還在跳,微弱但很平穩的心跳聲,就像是睡着了,太好了……太好了……
感謝梅林,她還活着,還活着!
他又哭又笑,像是犯了瘋病。
克利切也在哭,但更多是因為高興,他知道挂墜盒真的被毀掉了!家養小精靈趴在地上,摸索到挂墜盒的碎片,雙手捏住,也嗷嗷大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西裡斯突然開口說話,語氣有些生硬:“……感謝你,克利切。”他緊緊摟着女孩,擡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和淚水。
他的話把克利切吓壞了,眼淚都不知該怎麼流,以為自己幻聽了。克利切呆呆地盯着他看,幾乎以為他被下了奪魂咒。
他又說了一遍,這次克利切聽得清清楚楚:“你盡力救她,謝謝你。”
男巫很快恢複了冷靜,他把女孩抱到床上,吩咐克利切好好照顧她,然後說自己要找人來給女孩看看傷,就離開了。
“後來西裡斯小主人去找了個巫師來,穿着破破爛爛的長袍,克利切不認識,也不知他可不可靠……來看過小姐之後,他們又出去了一次,然後回來給小姐塗了藥,把脖子包起來。”
克利切比劃了一下脖子的位置,又伸長手臂給她換額頭上的毛巾,讓毛巾一直都是冷冷的,溫蒂覺得很舒服,才發現自己是在發燒。
克利切又扯起茶巾擦鼻涕,溫蒂這次沒皺眉。
“他們對着你念咒語,小姐,各種顔色的咒語,念了大半夜,克利切看不懂,但你醒了。”他回了床邊,有些扭捏地說:“克利切會遵守約定,但克利切先照顧你。”
溫蒂覺得不可思議,兩天前他還要把自己眼睛挖出來呢。她點點頭。
剛才克利切的描述她聽得很明白,第一次他來拉住自己也許是因為西裡斯的命令。但第二次他幫助自己,是他主動那麼做的,因為西裡斯分明已經命令他“讓開”了。
他……嗯,能被雷古勒斯選中去幫助他的精靈,能是什麼壞精靈呢,她眼神柔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