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A市，晚上十點。季憐星站在Pilot門口，這是當地一家出名的酒吧。

年輕人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放眼望去，整條街霓虹燈閃爍，紅藍光層層交疊，光線落在販賣機的玻璃上，映出浮躁的色彩。

“今天我生日！等會兒兄弟們該吃吃該喝喝，吃完喝完我買單！”

說話的是一個藍毛小子，看起來二十出頭，正和幾個男人勾肩搭背，看樣子是要去酒吧。

就在腳快要踏進大門那一刻，藍毛小子餘光瞄到了季憐星，出于愚蠢的天性，沒忍住，嘴一瓢就問出口：

“美女，一個人嗎？要不要一起喝酒？”

屆時季憐星正拿着手機回信息，沒擡頭看藍毛小子，隻說了一個字：

“滾。”

藍毛小子嬉皮笑臉，“今天我生日，賞個臉嘛！”

季憐星發送了最後一條消息，擡起頭。

她的五官精緻立體，有一雙神秘動人的杏眼。黑灰色的眼影裡夾了點鮮橘，是很濃的煙熏妝。眸色冷淡，看起來不太好惹。

善睐的眼有巨大的魔力，目光對視那一刻，藍毛小子心跳不自覺漏了一拍。

非常火辣。

非常勾人。

非常好看。

非常......

詞彙量并不多的藍毛小子想不出别的詞了。

季憐星把手機揣進兜裡，“今天也是我生日，想圖個清淨。”她指了指Pilot的大門，“别煩我。”

今天是她二十四歲生日，沒有生日蛋糕，隻有催債短信。

很難想象，她的生日是在這樣的場合駐唱，賣嗓子嘛，剛剛唱了快三個小時，現在嗓子還是啞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一條短信。

【先還五萬吧，剩下二十萬可以下個月還。】

季憐星撥電話過去......

“季斯宇，你還是人嗎？？我剛畢業哪兒拿這麼多錢給你？”

“别唬我，你不是轉正拿工資了嗎？你個高材生工資能低到哪兒去？”他的聲音如同天降鳥屎，是個人聽了都覺得相當惡心。

“我三個月省吃儉用存了八千，上周全給你，現在身上還剩兩百？”

“今晚錢不到位我爸就快撐不住了。這錢你當初說了你會還的，而且——”

季憐星知道他還要說什麼，提前挂掉電話。這邊藍毛還在這邊看着她，為了遠離藍毛，她大步流星過了馬路，走進一家便利店。

不餓，但還是機械性買了點關東煮。

她坐在店裡吃，這是今天第一頓飯，可胃口還是不太好，心不在焉的，老是忍不住要去想那件事——剛剛駐唱時同事說的那件事。

另一個駐唱女孩說，她可以介紹一個人給季憐星，那金主錢多大方，讓她考慮一下。

一想到金主這個詞，季憐星才吃了一口的海帶卷不香了，一種強烈的不适感襲上心頭。

她把關東煮推到一邊，打了個寒顫，她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人，不是沒工作也不是沒前途，可現在竟然處于這種境地……

有沒有必要？

這邊煩人的季斯宇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大概意思是說，錢不到位明天大伯就得斷藥，一旦斷了，人估計馬上得沒了，讓她趕緊想辦法。

說來說去總之就是四個字：快點還錢。

*

當燈紅酒綠浮誇到一定程度時，注定有人感到孤寂。

計程車裡，季憐星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光影，影影綽綽，這座城市讓她沒有一點歸屬感。

可轉念一想，她不管在哪裡都是沒有歸屬感的。

十分鐘後，車子停在酒店門口，介紹人已經提前發消息給她，說房間号是2208。

下了車，站在酒店門口，擡頭看了眼這完全不屬于她的建築，高大得像一個怪巨人，下一秒就能将她吞到肚子裡去。

她猶豫了，以往二十幾年所受過的教育在告訴她這樣做是不對的。她也很清楚，這樣的事，一旦跨出第一步，後面想要全身而退就難了。

隻不過人在困窘的時候，身心是分離的，現在這情況，她哪兒還有選擇的餘地？

那個人已經在等她，季憐星進入電梯，摁下數字22，電梯緩緩上升……

她盯着反光鏡裡的自己，簡單的黑色短袖，上面畫了一個嫩綠色的牛油果，配上一條水洗毛邊牛仔短褲，腳踩仿古馬丁靴，搭上她的煙熏妝，有點兒像搖滾樂手。

其實她并不愛濃妝豔抹，但酒吧駐場方要求要這樣穿，決定要來見“金主”的時候也沒來得及換衣服。

盯着數字一層一層變化，季憐星沒由來地緊張。

等會兒說什麼？做什麼？在性這方面，她沒有一點經驗，所以要怎樣才能讓對方滿意？

對方會不會有特别無禮的要求？會不會是個女變l态？會不會有什麼特别的癖好？她做不到迎合的時候又該怎麼辦？

叮——

電梯輕輕晃了一下，停在22樓，跟着晃動的還有季憐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