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班級裡哀鴻一片。班主任适時敲敲黑闆，“平日裡讓你們好好學習。抱怨的都是不聽話的；那些認真聽講的、成竹在胸的，就不怕。”

劉靜從沒有這樣認真過。接下來的幾天，上課認真聽講，下課翻看筆記。成璘連連咋舌，印象中，劉靜父母一直是班裡男女混合雙打冠軍，看此效果，果然名不虛傳。

考試前的早讀，班級裡充斥着有規律的嘈雜。若是仔細聽，在似有若無的勤奮背誦聲中，總能聽見摻雜其中的已然放棄的幾聲哀歎。

劉靜緊張地盯着黑闆上方的時鐘，幾乎目不轉睛。在還剩五分鐘的時候，她索性閉上眼，雙手捧在一起，不斷地從成璘頭上舀起，再潑到自己頭上。

成璘不理解她詭異的行為，隻見她嘴唇微動，念念有詞。成璘不斷湊近，耳朵幾乎快要貼上她的嘴唇，才聽清她的小聲嘀咕，“上天保佑，知識入體……”

“筆記記住多少啊。”她忍不住發笑。

“大概五六成吧。”劉靜沒睜眼，也沒停下祈禱的動作。

應該能應付這次考試。成璘想。

早讀結束鈴聲伴随一陣哀嚎。成璘轉頭看向劉靜，劉靜同樣轉頭看着成璘。兩張臉上都透着不同程度視死如歸的堅定。

“我去了。”

“好，加油。”成璘為她打氣。她同樣緊張。

兩天考試其實很快，不知道是考完試解除緊張的緣故，還是恰逢周末的喜悅，或者是兩者的結合，每個人臉上都透着發自内心的喜悅。即使是互相對答案發現自己做錯的同學，臉上也未顯示出過多懊惱，就連班主任的臉上也難得帶笑。

回家的路上，劉靜興奮地說:“我感覺這次挺簡單，你的筆記管用。”

“那就好，”成璘微笑着，心裡仍保持緊張，在成績真正出來之前，她不敢真的放松。

晚上七點，作業寫到一半，母親下班回來。在鑰匙未插入鎖眼之前，成璘便開門迎接。她們家是老小區，隔音不好，所以早在母親推電動車進地下室時，她就已經聽到。

“考得怎麼樣？”母親彎腰拖鞋。

“還可以吧。”

母親點點頭，她了解成璘的成績，每次詢問總是得到這樣的回複，這使她并不真的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隻是例行公事地詢問一嘴，然後便匆忙轉到下個話題，“今晚想吃什麼？”

“我想吃西紅柿炒雞蛋。”成璘早就想好，在母親沒回家之前。仔細想想，她重生之後，母親還沒給她做過這道她最愛的菜。

“那個明天給你做，今中午的芹菜還沒吃完，先吃芹菜吧。”

母親不斷把菜夾到成璘碗裡，把自己覺得好吃的，通通堆到成璘那邊。

她總是一臉慈愛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今晚，她覺得成璘好像長大不少。自從成璘暈倒之後，她就感覺成璘變得不一樣，可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裡不一樣。

“今天周末，多歇歇吧。一會我去你爸那兒，你在家看看電視就早睡吧。”

“好。”

成璘家隻有母親是職工，從記事起，父親便一直幹着手機店的營生。

沒等成璘吃完，成璘媽快速扒拉兩口，着急帶着盛滿飯菜的飯盒出門。她除了忙本職的工作外，還要一天兩頓，給成璘爸送飯。

家裡變得安靜起來。

成璘習慣性地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小，背對着發光的畫面繼續吃飯。有些動靜總可以抵消掉部分冷清。

她突然想到母親。

記憶中，母親從來忙碌操勞。白天上班，晚上回來做家務。周末還要去父親的店裡幫忙。父親總說他累，在店裡一待就是一天，也總是抱怨母親清閑。可成璘覺得，母親才是最累的那個。至少父親晚上回來就可以休息，母親總也忙不完。

收拾碗筷的時候，成璘無意間瞥一眼電視。這台電視是母親結婚時娘家送的，已經15年了，比現在的成璘還大上一歲。電視上的每個人看起來無憂無慮，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母親總是隻有一個心願，就是希望成璘有出息，能幸福。可母親又什麼時候才能幸福？

她環顧四周，歎口氣，就連最新的沙發也隻比她小一歲而已。

前世的記憶忽地在腦中閃過，隻想象，成璘便頓感腰纏萬貫。她難掩興奮，這是一個好主意，她迫不及待等母親回來與她商議。

十點半，成璘再次看表，她已經忘了這是第幾次盯表。等待的時間最是磨人。

應該快回來了吧。她豎起耳朵，熟悉的聲音恰逢響起。

“你怎麼還沒睡啊？”母親在疑惑中闆起面孔，聲音透着責怪。

“等你啊。”成璘一臉興奮地接過母親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冷漠地瞥一眼跟随着進入的父親。

“等我幹啥，快睡覺去！”母親說。

“媽，咱買個房子吧，房價會一直漲的。”成璘直截了當。

母親微微一震，眼睛裡閃着怨怪的光芒。

“操心這個幹什麼？你隻要好好學習就夠了。”

父親率先嘲笑起來，笑聲摻着譏諷，用看熱鬧的眼睛來回掃視她們母女。

“媽，你信我，房子會一直漲。”

“知道了。”母親心不在焉，将父親随意丢在沙發上的外套疊放整齊。動作透着匆忙，時間不早，她還有其他家務要做。

“媽，你信我一次。”

“不是信不信你，”母親歎一口氣，“媽也想買個房子，但你爸非要買個商鋪，怎麼勸都不聽，咱家的錢隻夠買一個。”

“他這些年做的選擇、搞的投資，哪次不是血本無歸？商鋪根本不行，至少他選的不行！”

父親冷哼一聲，“你怎麼知道不行？一個女孩，讀點書，就覺得自己能當家做主了？”

“商鋪隻是現在火熱，不出一年就黃了，到時候……”

“夠了，”父親惱怒地吼叫，“輪不到你在這說三道四！”說完便走進卧室，門“咣”的一聲。

“行了，你别操心這個了，”母親将拖把浸水，“早點休息吧。”

成璘突然生出脾氣，她惱怒于母親的軟弱。

“你明知道他做的決定不對，還由着他來！”

卧室的門忽地開了，父親沖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罵道:“媽的！老子供你讀書，供你吃穿！肚子有點墨水就想踩在老子頭上？大人的決定，你一個小孩懂個屁！”

母親插在兩人中間，強行阻斷可以預見的争吵。“别說了！快去睡覺！”她回頭催促着咬牙切齒的成璘。

直到她去廁所洗漱，隔着門，仍能聽見父母的争吵。

“她說幾句怎麼了，又沒什麼惡意……”

“沒惡意也不能說！大人的決定，她一個小孩插什麼嘴！”

“本來你這個決定我也覺得不靠譜……”

“你就慣她吧，她都讓你慣壞了！”

“什麼叫慣！什麼叫慣！你管嗎？你從來不管她，都是我管！到頭來還怪我！你管過一天嗎？！”

“你生個女孩，把老子的血脈都給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