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他眼中的不悅一掃而空，依舊是那個斌斌和藹的面容。

“這個知識我下節課會詳細講，你先放一放。”他隻是淡淡掃一眼成璘，動作上并沒有放過劉靜，反而身子彎得更低，就快将劉靜整個圍攏。

“我現在就想聽聽講解。”成璘不依不饒。

他猛地站直，居高臨下且面帶嚴肅地盯着成璘的眼睛。

成璘同樣直視，眼神中透着冰冷。

他被盯得難受，這招向來百試百靈，學生該很快服軟才對。他勾起唇角，來到成璘一側，準備向她施加更多的威嚴。

下課鈴聲恰巧響起，成璘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時間，利落地合上課本，面無表情地站直平視。

“下課了，我還是下節課再聽吧。”

物理老師眯起眼，盡管心裡極為不悅，但也不能為這點小事發火。他深深看一眼成璘，目光越過她的肩膀，和藹地對劉靜說：“靜靜如果有不會的，随時來辦公室找我。”

他從容地走上講台，宣布下課。

直到他的身影在門口徹底消失，劉靜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她轉頭向成璘看去，後者的眼睛滿是怒意。她用力握住成璘的手，“算了，快要畢業了，忍忍就過去了。”但她的眼睛裡仍忍不住泛出淚光，“幸好，有你。”

下午眼保健操結束，劉靜代表班級去團支部開會。徐磊趁着這個空隙，來到成璘身邊，小聲說道：“我有事找你。”說完他便朝門口走去。

成璘感到奇怪便跟了出去。

樓道裡，徐磊開門見山，語氣透着焦急。

“成璘，這樣下去可不行。”

“什麼？”她猜到徐磊想說什麼。

“物理老師啊。”徐磊湊近，壓低聲音，用眼睛警惕地盯着路過的同學，直到他們走遠，才迫切地盯着成璘，“你難道沒感覺物理老師對女生不對勁嗎？”

“若不是劉靜，你也會這樣做嗎？”成璘問。

徐磊感到驚訝，他感覺自己的心思被眼前人參透。

“當然了！我媽從小教我尊重女性。她是女的，劉靜是女的，班裡其他女同學也都是女生啊。”

聽到這樣的回答，成璘不禁多看他幾眼。記憶裡，她跟徐磊一直接觸不多，之後升入高中，因為不在一個班，兩人很快失去聯系。而現在，她不由得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成璘，我有一個想法……”他向成璘湊得更近。

漏洞百出的計劃并不是毫無可取之處。“……你做好這部分，剩下的不用管，”成璘對他說，“我有辦法。”

“可是……”徐磊當然不能理解她說的話的意思，可他看到成璘冷靜深沉的表情，沒來由地悄悄放心。

“成璘，有時候真的覺得，你成熟得好像一個大人。”

臨近期末，各科陸陸續續準備考試。體育課也不例外。

老師照常讓同學們圍着操場跑兩圈，之後再進行實心球考試的練習。

成璘因為暈倒的緣故，劉靜因為來月經的緣故，體育老師讓她倆在隊伍後面走路跟着。

“成璘，我是真羨慕你，怎麼你來姨媽不疼呢？”

“你不是說我是外星人嗎？外星人來姨媽哪有痛的？”

劉靜噗嗤一笑，“笑死，第一次聽說外星人還來姨媽的。”

飛機飛過，她挽起成璘的胳膊，擡頭看向天空。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隻留下飛機飛過的一道白線，将天空一分為二。

“你還沒跟我說，周末為什麼吵架呢。”

“大概我媽太忙了，心煩吧。”成璘不在意地笑笑。

“心煩也不能沖你撒氣啊。”劉靜撇撇嘴。

兩人慢慢在操場内場走着，身邊不停路過其他班的同學。他們嬉笑玩鬧，開心的聲音充斥耳朵。

成璘本想短暫享受這段安甯美好的時光，腦中卻竄出物理老師那張惡心的面容。她想到前世他對劉靜做出的事，想到前世自己視而不見的怯懦。她突然變得沉默。

“怎麼了？”劉靜問。

“沒什麼。”她故作輕松。

“那你裝什麼深沉？不會是……”劉靜故意停頓，“有喜歡的人了吧！”

成璘就知道她憋不出什麼好屁，隻無語地翻着白眼，快步朝跑完步的本班走去。

“不會吧，你真有喜歡的人了？誰啊？哪個班的？咱班的嗎？”劉靜拖着她的胳膊不停追問，眼睛也不閑着，四下張望，想要找出某種線索。

“我看你肚子是不疼了。”

“疼。但這不是更關心你嗎？”劉靜賤兮兮地湊近她的耳朵。“告訴我嘛，你喜歡誰啊？”

“你就猜吧，猜對了告訴你。”成璘加快步伐。

溫馨的陽光充斥整個操場，給每個人的身上都攏上一層暖光。玩鬧的兩人，輪廓金黃，歡快的影子被漸漸拉長。

體育老師詳細講解着實心球的技巧并不斷演示，剩下的時間讓同學們各自練習。

成璘比較擅長這個，随便一扔便是優秀的成績，無聊中，她轉頭看向劉靜。

劉靜正憋紅臉，不停比劃架勢，看樣子怕是要扔到外星。直到看客耐心耗盡，她才終于扔出讓人心涼的分數。

“最少得及格吧？”成璘撿回她的球，向她走近。

“可我用力了啊。”劉靜有些洩氣。

成璘耐心地向她講解每個動作。“你不要往地上砸，你要往天上扔，扔高一點，有一個抛物線，就會遠很多。還有，你這個手……”

劉靜突然來了興緻，沒等她講完，便将手裡的球往天上一扔，滿懷期待地等着成璘的反應。“是這樣嗎！”

成璘隻覺眼前“呼”地掉落一個黑影，她緩緩低頭查看，那枚實心球穩穩當當地砸在腳邊，就差砸在她的頭頂。

“劉靜！”她睜大眼睛。

“啊。”她也被吓了一跳，聲音帶着顫抖。

“我讓你往天上扔！”

“我知道，對不起嘛，我太興奮了。”她低下頭。

“我們再來一遍吧。”成璘歎一口氣，把球遞到她的手中。

照着成璘教的方法，劉靜果然扔遠不少，她激動地對成璘說：“你看！你看！”

“真厲害啊。”成璘豎起拇指誇贊。

劉靜的激動跟成績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借這個機會，一些女生圍攏上來，害羞地跟成璘請教技巧。

成璘的臉上露出不自然的假笑。

劉靜裝作沒看到成璘的求救信号，躲閃到一旁，沖她發出“我也沒辦法”的無奈微笑。

她喜歡看成璘臉上那種不好意思的笑容，這種時候成璘的兩個酒窩最深，也最是漂亮。平日裡，她沒少逼迫成璘露出這種笑容來滿足她的惡趣味，但每次都不能得逞，反而還會得到“變态”的罵聲。如今機會正好，她可要牢牢抓住。

她貪婪地看着，根本無法抑制瘋狂上揚的嘴角，啧啧的聲音在心中響起，隻能短暫地将她叫醒。

“難道我真是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