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城,49歲,綠光全托幼兒園保安。
據員工檔案顯示,單身離異,沒有孩子,平日住在幼兒園安排的保安亭。
火災發生後,他積極參與滅火,不幸被燒毀掉落的窗框砸中,右腿骨折,傷口發炎後引發高燒。
李長城醒來已經是次日10點,趙與帶着柳回笙進去病房時,他正端着護士替他倒的白開水。
體型偏瘦,有一圈淺的絡腮胡,眼睑下方一團青黑,手背青筋如沙漠幹涸的徑流一般凸起。
“那天晚上,我睡着了。等醒來的時候,才看到起火了,才趕緊叫人。警官,你也看到了,我為了救人,傷成這個樣子,實在沒什麼能幫到你們的地方。”
趙與跟柳回笙在病床邊的凳子坐下,開頭的詢問由趙與來做,柳回笙負責觀察表情。
“那晚你值班,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趙與直截了當地問。
“沒有。”
“你幾點睡的?”
“記不得了。”眼睛看着趙與,嘴唇往内收了一下,随即抿起,“可能11點多吧。”
地面,柳回笙用腳輕碰了一下趙與的鞋子——李長城在說謊。
趙與會意,繼續問:“當晚你值班,怎麼會睡覺?”
李長城握着水杯的手攥緊三分,語氣平坦,說:
“警官,你來找我,肯定查過我了。我馬上50了,年紀一大把,怎麼能跟小年輕比熬夜?是,我是因為睡着了,耽誤了救火,你們要抓我,要罰款,我都沒話說。”
說辭的内容頗為充分,看來,在警察沒有上門這段時間,他準備得很充足。
“李長城,今天錄口供我們是有錄音的,我希望你坦誠一點。”
趙與發出第一次警告。
李長城拿出老江湖的氣場:“警官,我現在燒都沒退,就跟你們錄口供了,還不夠坦誠嗎?”
于是,趙與趙與從外套口袋裡摸出那張監控打印的照片——像素模糊的人群之間,一個背對監控的人看不到臉,肩上的肩标卻反射出銀白的光輝。
“晚上為什麼出去,擅離職守?”
李長城的肢體瞬間冰凍,握着水杯的手僵持,舔了兩下嘴皮後,把杯子放到床頭櫃,兩手交握,沒有說話。
趙與音色驟冷:“你出去這一趟,導緻兇手趁機而入,死了那麼多孩子。你想好了再說,如實交代。”
李長城沉重地歎了口氣,兩側後槽牙咬緊,眉心肌肉收縮,雙手捂臉用力搓了兩下,重新看向趙與:
“我肚子餓,出去吃了點東西。”
“吃的什麼?”
“燒烤。”
“你一個人?”
“對。”
“案發起火到你回來一個多小時,去這麼久?”
“我跟那個小攤的老闆是朋友,所以喝了兩杯,跟他吹了會兒牛。警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會起火......
李長城說了很多,從描述那天吃燒烤的經過,到後續表明自己跟火災沒有半點關系,眼睛幾乎全程看着趙與。直到他說完,一直觀察的柳回笙才終于開口:
“你沒有去吃燒烤。”
李長城愣了一下,“什麼?”
然後解釋:“我剛一直都在說我在吃燒烤啊。”
柳回笙擡了擡下巴,些微歎氣,指出從踏進病房一開始就錯漏百出的漏洞:
“正常人在講故事的時候,眼睛看的方向是不一緻的。有時候要回憶,有時候要思考,而你,一直盯着趙警官。人隻有在編造謊言的時候,才會一直盯着對方,因為他對自己的謊言不确信,要時刻觀察對方的反應,來判斷自己是否取得了信任。所以,我斷定,你沒有去吃宵夜。
其次,當趙警官問你,晚上出去幹什麼的時候,你那一刻下意識的回憶,才是你的真實反應。當時,你把水杯放回櫃子上,兩隻手握在一起。這代表你對我們還是有所保留。然後趙警官接着告訴你,你出去做的這件事情,間接導緻兇手趁虛而入,死了很多孩子。那個時候,你做了一個動作——你用兩隻手捂住臉,這代表你特别羞愧。普通的愧疚,一般是單手捂住眼睛,或者搭在眉骨旁邊。但你用兩隻手,除了愧疚之外,你更多的感受是羞恥。”
最終,判決如斷頭台落下的斬刀。
“你出去,是去嫖.娼。”
一道驚雷憑空而墜,在大地砸出一個深坑,裂谷深入地表,濃黑的煙霧從裂縫蹿出,似中元節叫嚣飄飛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