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瓊越給他的是一塊浪琴的手表。
表帶是銀色的,表盤視窗簡潔,是如雲星般瑰麗的深藍色。藍鋼指針優雅地擦過羅馬數字,表鏡平滑,材質考究,表圈精細地反着均勻的光,内部的機械齒輪鎮靜地無聲運轉,每一個細節都挑不出一絲差錯。
劉瓊越上手捋劉珉之的袖子,将他腕上的舊表解開。
“你今天戴的這支——還有那支棕色破了的,都趕緊給我扔了。我見你還在戴就心煩,一到北京先給你買了新的,快,試試合不合适,我劉瓊越的弟弟可不能窮酸。”
劉珉之笑着換上,擺弄手腕向家人展示。
“好看。”
“多謝大哥,我很喜歡。”
劉瓊越滿意地點頭,突又想起來:“弟妹,我記得給你也帶了隻表,怎麼不戴上?”
王桂英低頭回話:“我怕弄壞了,還是收起來安心。”
“東西本就是買來用的,壞了叫小弟再給你買就是了。”
劉伯參拉長音調:“是這個理兒。”
“女人啊,不能太節儉,”老太太幫腔,“不然外頭都要說閑話,說我們劉家養不起媳婦兒。”
話說到這個份上,劉珉之也催她:“戴上吧。”
王桂英含羞看他一眼:“那我戴了?”
等王桂英從盒子裡拿出那隻貝母藍的細銀手表,劉珉之才明白她為什麼害羞。
同樣的銀色表帶,同樣的星雲色深藍表盤,隻是款式更纖細些,好顯出女性柔和的曲線。
這和劉珉之手上的分明是情侶款。
王桂英将自己那支戴上,她腕子圓,胳膊和手臂較短,其實更适合戴圓潤柔和的玉镯,這種金屬鍊條顯不出她古典雍容的優勢來,但絕對不醜。
王桂英頭一回戴手表,緊張道:“是不是不好看?我還是摘了吧。”
“别。”
“戴着吧,挺不錯的。”
倒算不上多好看,但大家願意給面子。
劉瓊越得意道:“我眼光不錯吧?兩個人戴都好看。”
大家自然吹捧不斷。
王桂英的大眼睛水潋潋地看着丈夫,不說話也是一種溫柔的催促。
劉珉之盡量露出一個輕松的笑,淡淡道:“好看。”
王桂英這下才真的歡喜,不住地摸自己腕子。
劉瓊越難得有空出門,大肆采購了一番,回程時小轎車都塞滿了。
有榮寶齋的水印箋紙,硯背浮雕燕京八景的墨石端硯,景泰藍的鼻煙壺,銅刻琺琅的墨盒,東郊民巷的銀器和洋貨行的香煙。
劉伯參最先挑,将喜歡的幾樣收了,餘下的賞給下人。
女人的東西也帶回來不少,樣樣奇巧精緻,許是劉瓊越的情人幫他挑的。
成盒裝的雪花膏,每人都分了幾盒;還有同仁堂的散香囊、秋梨膏,百貨行的手袋、綢傘、圍巾、棱鏡,小物件不勝枚舉,尚來不及分,就被一哄而散搶光了。
老太太樂呵呵的,叫她們慢點,每個人都有份。
“娘,您還有呢。”
劉瓊越又拿出幾個重工雕刻的盒子,挨個打開展示。
龍鳳呈祥累絲金項圈、镂金翡翠手镯、岫岩玉點琺琅耳墜,燒藍填色牡丹戒指,瞧成色全部價格不菲。
老太太喜的嘴都合不攏,還嗔怪大兒子亂花錢。
“錢不就是給家裡人花的嗎?娘,您都不誇誇我。”
“是是,我錯了,我大兒子最孝順了。”
老太太一件一件撫摸過去,又道:“我年紀大了,用不上這麼多。桂英,你來挑幾件。”
王桂英還沒開口推拒,劉瓊越倒先攔下了。
“不用,這份是給娘的,娘您收好就是了,弟妹那份我另外準備了。”
王桂英眨眨眼:“我也有?”
劉瓊越大笑:“當然,家裡就娘和你兩個女人,娘有的,你也都有。”
劉瓊越本來說是去玩三天,結果在北京呆了一周。現在終于回來了,劉府上下一片歡喜熱鬧。軍務部那邊來了人請,說大夥兒自發辦了接風宴,劉瓊越罵罵咧咧叫他們撤了。
晚上全家人在劉府吃飯,又唠家常唠到深夜,劉伯參撐不住眼皮打架,一家人于是散了睡覺。
王桂英一整天都樂呵呵的,到晚上,在梳妝台收拾今天收到的禮物,她先是分開放在妝奁裡,想了想,又放到抽屜裡。等劉珉之從屏風後出來,她又從開始折騰,打開她那一人多高的衣箱,往外頭掏衣服。
“怎麼突然開箱子?”
王桂英笑道:“我把那個翡翠镯子收起來,它好貴,要是戴着碰碎掉,得心疼死。”
“那個翠綠色的?”
“是啊。”
“你戴那個顔色好看,多戴一戴,不會随便磕壞的。”
“好,那聽你的。”
翡翠镯子的事定下,王桂英還不閑着。
“怎麼還在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