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珉之瞧見又一支女學生到來會和,恍惚想起蘇湘子從前講的故事。
他輕聲道:“我該走了。”
“走呗,”在打牌的男學生搭腔,“這有我們呢。”
劉珉之覺得奇怪:“你們不怪我臨陣脫逃?”
男學生滿不在意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兒嘛,咱能幹多少幹多少。”
另一個盤坐的學生也笑:“要是一會兒我老子親自來喊我,我也得回去。”
“回呗。”
“那就沒人陪你打牌了。”
“去去去,這兒這麼多人,差你一個?”
學生們開懷地大笑起來,他們如此輕松惬意,難以想象是在鬧革丨命。
劉珉之心情複雜地走了。
圍站的警察毫不阻攔,等劉珉之出去,又迅速合上出口,生怕他再回去。
北京。
真是個奇妙的城市。
回到酒店,前台說有電話找他。
劉珉之一喜:“什麼時候打來的?”
“大概一個小時前。”
“我知道了。”
他深呼吸幾次,回撥電話。
“好的先生,馬上幫您轉接。”
“叮鈴鈴——”
電話鈴剛響三聲,被接起,一個冷靜沉穩的女聲沿着電話線傳來。
“Hello,this is HuiHong Distillery,I’m Ms cheng。”
是程錦艾。
劉珉之更緊張了,嗓音都變得尖細。
“程女士,我是劉珉之。”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
劉珉之正斟酌該怎麼開口,又聽那邊響起高跟鞋款款行走的踢踏聲。
踢踏聲停下。
“不好意思,最近我和湘子都比較忙。你想見她的話,可以直接來我的酒廠。”
“啊,好。”
程錦艾報了地址,叫他重複一遍。
劉珉之照實念了。
“沒錯,就是這裡,劉先生随時可以過來。”
“我現在就過去,馬上到。”
程錦艾似乎輕笑了一聲。
“好吧。”
劉珉之加了價錢,車夫草鞋都要跑飛了,半小時就到達目的地。
酒廠的規模很大。
一整座磚牆建築都屬于恢弘酒業,劉珉之通報姓名,被職員領着七拐八拐上了三樓。
他被安排在歐式會客廳裡等待,幾分鐘後,職員端上現磨的咖啡。
“多謝。”
“您客氣了,劉先生。”
咖啡的味道很醇厚,劉珉之慢悠悠喝了半盞。
繪橄榄葉裝飾的大門打開,程錦艾穿深紅色旗袍,化着精緻的濃妝,她剛剛露出臉,就朝劉珉之道歉。
“不好意思劉先生,最近實在太忙了。”
“沒事,别這麼客氣。”
“我現在就叫人,帶你去找湘子。”
“麻煩您了。”
程錦艾扭頭和下屬交代兩句,又歉意地朝他微笑:“我還有位客人要見,您和湘子聊,下回我再和劉先生叙舊。”
“程女士請便。”
程錦艾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了,她的氣場似乎更加張揚了。
劉珉之跟着應侍穿過長長的走廊,又想,要是自己有這麼大一座酒廠,氣場應該比她還張揚。
“劉先生,蘇小姐就在裡面。”
劉珉之站在深紅色的木門前,深吸了兩口氣,輕輕敲門。
“請進。”
熟悉的、溫柔的聲音。
懷念嗎?驚喜嗎?
似乎沒有。
他對這兩個女人的感情,到底是愧疚還是愛,他自己也分不清。
劉珉之打開門,愣住了。
蘇湘子頭發散亂,容顔憔悴,鼻子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的眼睛。辦公桌、椅子還有地上,全部擺滿了文件資料,将她團團圍住。
“珉之。”
她不太習慣戴眼鏡,怕動作大了把眼鏡晃下去,所以臉部盡量不動,隻擡起一雙淺棕色的眼睛看人。
目光從鏡片後透出來,是冷淡的,坦蕩的。
“你竟然來了。”
劉珉之覺得喉頭有些幹澀。
“湘、湘子。”
蘇湘子清淺一笑。
“坐吧。”
她小心翼翼離開文件堆,摘下眼鏡,揉揉發脹的太陽穴。
“我都沒見過你戴眼鏡。”
“我度數不深,平時懶得戴,”蘇湘子想了想,補充道,“我可不是壞老師,上課教書還是能看清黑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