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儉打了個嗝,不知道是哭的還是撐的。
“哭夠了就爬起來滾回去。”
王儉愁眉苦臉:“少爺,您讓我滾哪裡去?我地也沒了,房子也沒了,還得罪了東老虎,出去隻能是個死。少爺,您再怨我,也不能眼睜睜看我去死吧!”
劉珉之本想涼飕飕說:怎麼不能?
但礙于王桂英還在旁邊,怕她聽了傷心,生忍住了。
“也不是沒給過你錢,是你自己不中用,再多的錢都拿去買鴉片。”
王儉眼神飄虛。
“以後劉家米鋪每個月供你五十斤米,多的,一分也沒有。”
劉珉之自認這樣安排仁至義盡,王儉卻覺天塌地陷,又朝劉伯參胡攪蠻纏一陣。誰知這老頭提起往事和顔悅色,談到錢卻寸步不讓。
“劉家現在是珉之當家。珉之說的也有道理,還是等你把大煙戒了,以後的事,咱們以後再說,啊?”
王儉又争論幾番,無果,隻能見好就收。
王儉的事終于拍闆,他今天在劉府再住一晚,明天劉伯參派人帶他出去租房子,在漳縣好生安頓下來。
劉珉之被鬧的頭疼,關上東廂房的房門,還是心浮氣躁,一肚子無名火往腦門上沖。
火車上設想的美好生活霧一樣消散,隻剩下沒完沒了的瑣碎日常。
王桂英不會哄人,悶葫蘆似的坐在屋裡。
劉珉之剛想發火,卻聽她低聲道。
“對不起。”
她已經換了衣裳,冬天天氣冷,劉珉之冷靜下來,将被子蓋在她身上。
王桂英鼻子一酸,擡頭看屋頂。
“對不起。”
劉珉之無奈道:“傻瓜。”
“什麼?”
“我說你真是個傻瓜。”
王桂英愣愣的:“你之前明明說我很聰明。”
“那好吧,你是個聰明的傻瓜。”
“哪有這種說法?”
“可你不傻的時候還挺聰明,傻起來,又攔不住。”
王桂英破涕為笑,趕緊收斂神色,正色道:“對不起,我不該把我哥帶進府的,我知道他給你找麻煩,你不想看見他。”
“不用說對不起。”
劉珉之把自己哄好了。
“我雖然讨厭他,但你畢竟是我們劉家的人,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多謝二少爺。”
王桂英臉頰通紅,她穿着白色的中衣,黑發紅唇,像瓊脂一樣暖潤。
氣氛正好,劉珉之不作聲地朝她挨近。
忽然,他聽到她低低的、鈍鈍的聲音。
“可是,我才不是你們劉家的人。”
劉珉之一驚:“什麼?”
王桂英抱起膝蓋,把臉埋進去,悶悶道:“沒什麼。”
劉珉之方寸大亂,忙表衷心。
“我和那個女老師斷幹淨了,我以後隻有你一個女人。”
這話簡直是在表白,劉珉之說出口,隻覺心髒跳的極快,快得他分不清是羞赧,還是慌亂。
王桂英擡頭瞥他,嘴唇還是咬的死緊。
劉珉之扶住她的肩膀。
“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我想好了,等開春我們就辦婚宴。明年大哥會提我當軍工部的主任,軍工部事情不多,我可以經常回來陪你,以後還會陪我們的孩子。我們要多生幾個孩子。大哥隻有一個兒子,爹天天念叨着劉家的香火,等你肚子大起來,他肯定樂的嘴都合不攏,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王桂英先是愣愣地看着他,之後糾結地閉上眼睛。
劉珉之大驚失色。
為什麼會這樣?
王桂英不應該很開心,很激動地撲在自己懷裡,他再抱住她,趁機說些俏皮話,彼此互通心意嗎?
“你怎麼了?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王桂英甩開肩膀的手,往身後縮了縮:“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麼?我真的和那個女老師斷幹淨了!”
劉珉之急切地逼近:“你相信我!”
“那你以後會和我斷幹淨嗎?”
劉珉之一滞:“什麼?”
王桂英垂下眼睫,低聲道:“我哥說,那個女老師很漂亮,還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比我好十倍百倍。這樣的女人都留不住你,我憑什麼留住你?”
“你别聽你哥胡說!他是不是騙你拿錢給他?”劉珉之急了,“他一個吸大煙的,能說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