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斷水正要開口,卻忽而察覺腰間玉令微微發燙,他一怔,指尖撫上玉令,便聽見聯絡他的人傳音入密,“少主,今夜陸真人安排的人中,有一人頗為可疑……那人手臂負傷,看身形像是少主先前帶上飛舟的沈真人。”
陸真人,即陸幼儀。
沈真人,當然就是沈翎了。
陸幼儀如今乃是金丹期修為,自然可以稱之為“真人”,但以沈翎的修為來說,被人尊稱為“真人”,是遠遠不足的。
但沈翎與方斷水之間的關系異于常人,傻子都看得出來自家少主心悅于這位姓沈的散修,是以那暗探便也尊稱一句“真人”。
其實,若是其他的什麼人叫這暗探發現了,他必然不會如此急切地就聯絡方斷水,但此人是沈翎,那便特殊了——自家少主對此人頗為在意,更隐隐有與其合籍之意,若是自己眼睜睜看着那疑似沈翎之人離開銀城,恐怕等待着自己的,就是魂飛魄散了。
畢竟他天玄門的這位少主,從來不是什麼仁慈之人。
他擔不起這個風險,所以甯願多此一舉。
果然,方斷水一聽這消息,便霍然站起身來,立刻便要離開。
陸幼儀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預感,他也站起身來,想要挽留,但方斷水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此間。
對于方斷水來說,自己出于往昔的情誼,出于兩派邦交而給予了陸幼儀這些權力,縱容此人随意差遣自己身邊的護衛……但現如今,此人卻利用自己給他的權力,意圖暗中送走自己的心上人,這叫他如何不惱怒!
他原想着陸幼儀是幻海天宗主送來聯姻的嫡系子弟,給他些權力也無妨——兩宗相交,總要付出些利益,這關系才能更加長久。
更何況陸幼儀性子淺薄,不是什麼心機深沉之輩,想來也做不出什麼驚世駭俗之事。
……如今,倒是他想錯了。
方斷水冰冷的眼神叫他覺得心驚膽戰,好不容易平複心緒,他一咬牙,也朝着城門那邊而去了。
事到如今,他哪裡不清楚是自己先前所做之事敗露了呢。
既然如此……那師兄會不會遷怒于沈翎?
一時之間,他憂心不已。
……
那領隊的黑衣侍從遲遲未有動靜。
沈翎眯了眯眼,但隔得太遠,也看不清那二人的神情,他猜測事情有變,于是一咬牙,當機立斷祭出飛舟。
事實證明他想的不錯,就在他縱身一躍,跳上飛舟的那一刻,他看見那黑衣侍從一動不動地站在城牆上,已然被施了定身術!
見此,他再也不敢猶豫,即刻便驅動飛舟,欲逃離此地!
飛舟向着城外而去,他正要祭出玉令打開禁制。
然而,下一刻。
“無經允許,在我銀城上空滞留者,斬!”
同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銀城上空,這人神情狠厲,出手更是毒辣。
刹那間,一道巨大的,駭人的威壓轟然壓下!
——這竟是一位元嬰期的大修!
沈翎卻不管不顧,仍是手持玉令,朝那銀城禁制而去!
“哼,冥頑不靈。”黑衣人面上神色更冷
隻見他輕飄飄地一擡手。
“咻——”
一道精巧的袖劍如流光一般,向他擊來!
避無可避!
他一咬牙,生生受下了這一劍!
與此同時。
天邊一道流光極速飛過,而後,方斷水的身形顯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夜前輩,手下留情!”
他急切地擡手,欲要阻擋黑衣人的攻勢,卻已然來不及了!
黑衣人一見方斷水,面色一變,心中暗悔自己先前貿然出手,但袖劍已出,已經沒有回頭的法子了!
他拼盡全力控制那袖劍,卻仍是徒勞!
“噗嗤。”
隻在電光火石之間,那袖劍赫然擊中了沈翎的丹田!
他面色一白,嘔出一口血來。
這個時候,就算他想離開,也離開不得了。
他冷汗涔涔,微微苦笑。
“翎兒!”
方斷水一驚,正要上前,卻發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了,他蹙眉,回頭一看,卻見陸幼儀扯住了他的袖子,面露哀求之色,“……師兄。”
若是平時,也許他就心軟了,但此刻沈翎受了如此重的傷,他心中對陸幼儀亦有幾分遷怒。
他冷冷地扯過自己的袖子,不言不語。
陸幼儀看見沈翎受了傷,心中也是無比焦急,但此刻若叫方斷水将沈翎帶走了,恐怕自己便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你放手吧師兄!”他又一次扯住了方斷水的袖子,聲音顫抖,“他本就對你無意,師兄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師兄……師兄。”此刻那些個什麼身份之别,門派之事都被他抛在了腦後,此刻,他腦子裡隻想着沈翎——他隻想與沈翎雙宿雙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師兄,你把他讓給我,好不好?”陸幼儀下意識地就開口了,他擡起頭來,哀求似地看着方斷水,“我愛他——我會對他好的……”
刹那間,此間鴉雀無聲。
良久。
“你瘋了!”方斷水又急又氣,打斷了陸幼儀的話語,他拂袖,面上險些維持不住表情,肌肉抽搐,“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