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在火中蜷曲,露出裡面的畫像——蕭霁清身着北臨朝服,與江漓并肩而立,背景是北臨皇宮的飛檐。沐雲初盯着畫像,忽然想起蕭霁清曾說“等通商事成,帶你去見父皇”,此刻卻成了最鋒利的諷刺。
“他沒死,”江漓輕聲說,“至少,我相信他沒死。”
霧越來越濃,望江樓的燈籠次第熄滅。沐雲初望着江漓眼中的光,忽然想起蕭霁清說“阿初,信我”時的眼神。他摸出懷中的碎玉,綠萼梅紋路在霧中若隐若現,終于咬牙點頭:“好,我跟你走。”
兩人從密道潛入江府時,更夫剛打三更。
暗室裡的松明火把照亮牆壁,上面挂滿了蕭霁清的畫像,從十二歲的少年到身着龍袍的儲君,每一幅都筆觸細膩,栩栩如生。沐雲初望着畫像中那人的眉眼,忽然想起在北臨時,這人總愛站在窗前看雪,說“雪落無聲,卻能覆蓋一切污濁”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江漓摸着畫像,指尖掠過蕭霁清眉間朱砂痣,“北臨皇帝宣布他薨逝時,我偷偷查過骨灰盒,裡面根本不是人的骨灰。”
碎玉在掌心發燙,沐雲初忽然想起皇帝打翻骨灰盒時的冷笑,想起那些飄在空中的白灰——确實太細了,不像骨灰,倒像是……冰蠶絲的碎屑。他忽然轉身,抓住江漓的手:“你說他可能在哪裡?”
“祁連山,”江漓取出地圖,指着雪線之上的暗格,“那裡有北臨的秘密營地,代号‘雲紋’。蕭霁清曾說,那是他的退路。”
祁連山的雪線在霧中若隐若現。
沐雲初望着三年前蕭霁清隕落的雪谷,冰蠶絲甲的碎片還嵌在岩石上,在陽光下泛着冷光。江漓忽然蹲下,扒開積雪,露出下面的青銅機關——正是北臨皇室特有的雲紋鎖。
“打開它,”她将鑰匙塞進沐雲初掌心,“這是蕭霁清親自給我的,說‘若遇危險,去祁連山找雲紋’。”
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山體發出悶響。暗門緩緩開啟,裡面飄出熟悉的松香——是蕭霁清慣用的香粉。沐雲初踉跄着踏入,看見石室中央的冰棺,裡面躺着的人,身着玄色衣袍,眉間朱砂痣清晰可見,正是蕭霁清。
“阿清……”他的聲音帶着顫抖,指尖觸到冰棺的涼意,“你果然……”
“他中了南诏的‘冰蠶毒’,”江漓跟進來,聲音裡帶着哽咽,“用冰棺鎮住毒發,卻陷入沉睡。沐大人,隻有你能救他,因為……”她忽然指向蕭霁清手中緊攥的東西,“那是你的銀哨。”
銀哨上還纏着絲縧,正是沐雲初三年前遺落的那根。沐雲初望着蕭霁清蒼白的臉,想起這人臨終前說“吹哨我就來”,忽然握緊銀哨,放在唇邊。
哨聲劃破祁連山的寂靜,驚起一群雪雁。冰棺中的蕭霁清指尖忽然動了動,眉心跳了跳,像聽見了呼喚。沐雲初望着這人的反應,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他吹哨喚來幼鷹,幼鷹展翅的瞬間,陽光正好落在蕭霁清笑眼上。
“阿清……”他輕聲說,将碎玉放在蕭霁清掌心,“我來帶你回家了。”
冰棺發出輕響,霧氣漸漸散去。江漓望着相擁的兩人,忽然想起畫像中蕭霁清的眼神——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比北臨的雪更純,比南诏的花更盛。她輕輕退出石室,将空間留給彼此,終于明白,有些情分,不是權謀能算計的,而是刻在骨血裡的羁絆。
霧散了,祁連山的陽光灑在雪地上。沐雲初抱着蕭霁清,感受着這人逐漸恢複的體溫,忽然覺得,這三年的風雪,終究是值得的。因為他的阿清,終于回來了,而他們的故事,将從這裡重新開始,不再有算計,不再有隔閡,隻有彼此的心跳,與永不停歇的愛意。
雲紋現,雪鷹歸,世間再無雙生翼——不,此刻的他們,正用彼此的羽翼,在這亂世中,重新撐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