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初将密信推到他面前,聲音裡帶着難掩的疲憊:“江漓是北狄細作,代号‘雪雁’。這些信裡......提到了當年漠北屠城的真相。”他望着蕭霁清驟然繃緊的下颌線,忽然想起方才在暗室,江漓哭着說:“謝雲才是下令屠城的人,他卻栽贓給三皇子!”
蕭霁清沉默許久,直到燭花爆響三聲,才輕聲道:“我早知謝雲與北狄勾結,卻未想到......”他忽然握住沐雲初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髒位置,“阿初可記得,十二歲那年我帶你去看煙花?那時我便發過誓,絕不做雙手染血的劊子手。”
沐雲初望着他眼中跳動的燭火,忽然想起那個雪夜,蕭霁清背着他跑過紫禁城長廊,衣袍上濺着言官的唾沫星子,卻笑着說:“阿初,你看這萬家燈火,終有一日會因我們而亮。”指尖輕輕撫過那人眉峰,他輕聲道:“我信你。”
窗外忽然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子時已至。蕭霁清忽然站起身,從書架暗格裡取出個檀木盒。打開的瞬間,沐雲初看見裡面躺着半塊玉佩,與江漓那枚恰好拼成完整的“明玥”二字。
“這是母妃臨終前交給我的。”蕭霁清聲音低沉,“她說,若有朝一日見到持另一半玉佩的人,定要問他一句‘可還記得河西的月’。”他将兩塊玉佩合在一起,背面忽然露出細密的字迹——那是用北狄文寫的“謝雲通敵鐵證”。
沐雲初隻覺渾身血液都在倒流。他忽然想起江漓被帶走前那怨毒的眼神,想起她嘶吼着“你們漢人沒一個好人”的模樣。喉間泛起腥甜,他伸手握住蕭霁清的手腕:“阿清,江漓她......”
“我知道。”蕭霁清将他輕輕摟進懷裡,下巴抵着他發頂,“她是母妃故友之女,當年屠城時被謝雲擄走,.train成死士。”他的指尖摩挲着沐雲初後頸的碎發,“方才在禦書房,父皇給了我一樣東西。”
說罷,他從袖中取出張泛黃的紙頁。沐雲初湊近一看,竟是先皇後的《懿旨》殘片,上面赫然寫着“謝雲私調邊軍”的罪證。燭火在紙頁上跳動,将“斬立決”三字映得忽明忽暗。
“明日早朝,我便要彈劾謝雲。”蕭霁清聲音裡帶着冰刃出鞘的冷肅,“阿初,可能陪我走這一遭?”
沐雲初擡頭,望着那人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想起質子府的枯井旁,蕭霁清曾用樹枝在雪地上寫“初霁”二字,說:“這是我為你改的字号,願你此後人生,撥雲見日。”指尖輕輕攥住那人腰間玉佩,他輕聲道:“刀山火海,亦随阿清前往。”
更漏聲中,兩人相視而笑。窗外,春雪初霁,月光如練。沐雲初靠在蕭霁清肩頭,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安甯——縱是前路荊棘密布,隻要這人在身邊,便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子時三刻,書房門忽然被推開。林鶴年渾身是血地闖進來,單膝跪地:“殿下,謝雲得知密信敗露,已調動西廠錦衣衛圍了府宅!”
蕭霁清眸色驟冷,伸手按在牆上暗鈕。随着機括聲響,書架緩緩移開,露出通往地宮的階梯。他将沐雲初推進地道,塞給他柄防身短刀:“去地宮等我,天亮前必來接你。”
沐雲初搖頭,反手握住他的手:“我說過,與阿清同舟共濟。”他将短刀插進靴筒,從牆上摘下蕭霁清的玄鐵劍,“今日便讓我看看,三皇子的劍,如何斬盡奸佞。”
蕭霁清望着他眼中燃燒的火光,忽然輕笑出聲。他抽出腰間軟劍,劍尖挑起案頭燭台,抛向窗外。火光照亮兩人緊抿的嘴角,像兩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好。”蕭霁清伸手替他理了理發冠,“便讓這京城,看看什麼叫‘霁月驚風’。”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金鐵交鳴之聲。沐雲初跟着蕭霁清躍出窗外,見漫天飛雪中,錦衣衛的繡春刀如寒梅綻放。他握緊手中的劍,忽然想起江漓暗格裡的最後一封密信,落款是“五月初五,子時三刻”——原來,他們早已算準了今日。
蕭霁清的劍劃破為首錦衣衛的咽喉,血珠濺在沐雲初衣襟上,開出朵妖豔的花。他聽見三皇子在風雪中低笑:“阿初,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同舟’。
雪越下越大,将天地染成一片素白。沐雲初揮劍擋下身後襲來的暗箭,望着蕭霁清在雪光中翻飛的衣袂,忽然明白——所謂同舟,從來不是躲在船艙裡避雨,而是并肩站在船頭,直面驚濤駭浪。
這一夜的雪,終将在黎明前停住。而他們的劍,必将劈開這漫漫長夜,迎來屬于他們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