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明被強光照射,迷糊地坐了起來,大腦一片混沌,睜着一隻眼睛在頭頂桌子上亂摸,不小心碰翻了涼透的泡面盒子,已經凝固住的牛油潑了他一臉。
“老于,我剛睡半個小時!”周天明腦袋上挂着泡面碎渣,鼻子悶悶的,聲音有濃重的鼻音。
被泡面湯一澆,殘存的一點睡意驅散了。
周天明用涼水洗了把臉,牛油糊在臉上,怎麼也洗不掉,他撿了塊肥皂——被用的隻剩薄薄一層,一捏就碎了,給臉上打了一層泡沫,才勉強洗掉。
鏡子中一張英俊的臉,棱角分明,熬了一個禮拜的夜,疲憊的臉色、厚重的黑眼圈也蓋不住一張氣宇軒昂的臉。
老于——于铎十分興奮,捧着一箱土,用屁股在桌面上拱出一塊空地,放了上去。
周天明叼着牙刷,嘴角刷出不少泡沫,含糊不清地說:“這什麼?”
老于奸笑起來:“從花園裡刨出來的土!”
“什麼土?”刺耳的鈴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周天明從棉襖内兜裡掏了半天,拿出諾基亞,修長的手指按了接通鍵。
“天明,有情況了,「老狼」出洞了!”
“我這就到!”
挂掉電話的周天明吐掉口中的泡沫,拍了拍老于的肩膀。
“先把這土送去化驗室,等我回來!”
從他的工位上抓起鑰匙,沒有開警車,而是開他的八手奧拓,發動機在冬夜掙紮了幾下,冒着黑煙直奔郊區。
出了城後,路燈數量變少,馬路濕滑一片,該慶幸他的奧拓刹車一下,就要吃掉他一半的油,所以他根本不敢刹車,一路直奔城郊。
城郊别墅區漆黑一片,這裡本來是以高端别墅、高端社區為定位,結果開發商卷了錢跑了,剩下一堆爛尾房。
同事口中的「老狼」,就是這片别墅的開發商。
攜款逃跑這種事,本輪不到刑警出手,但在這片别墅施工期間,鬧了好幾場罷工事件,領頭的總工第二天就消失無蹤。
出了人命,案子自然就轉到刑偵大隊,由周天明和朱南接手。
查了出境記錄和海關,又在開發商家下蹲了半個來月,終于發現了開發商鬼祟的身影。
趕忙開車跟了上去,走到城郊這片廢樓的時候,周天明的八手奧拓晃悠了兩下,爆缸了。
掀開前車蓋,濃煙滾滾,氣得周天明踹了兩腳,隻聽得咣當一聲——車牌子也掉了下來。
朱南撓了撓頭,點了一根煙,靠在樹上揶揄他。
“天明你這車,比老頭子的褲衩子還不禁造,趁早換了得了。”
車子壞了事小,嫌疑人丢了事大,周天明和朱南守在出入城郊岔口,一守就是半個月,期間出了那件事......大隊長親點讓他回來,跟着去案發現場,他才得空回了隊裡一趟。
淩晨三點的城郊荒無人煙,他把車窗搖了一條縫,淩冽的寒風從縫隙裡擠了進來,充斥在車子裡面,将本來就不怎麼熱的空調熱氣驅散了。
北陽市的冬日不似南方,雪氣混在北風裡,刮的皮膚刺痛。
周天明清醒了起來,劍眉舒展開來,一雙桃花眼映着幽黑的光線,一手扶住方向盤,一手伸向扶手箱,摸出一根棒棒糖,剝開丢進嘴裡。
甜膩在舌尖蔓延開來,刺激着味蕾。
臨近目的地,他熄滅了車燈,将車子開到隐蔽處,攏了攏自己的亮面羽絨服,徒步走向别墅區。
手機在裡兜震動起來,他接了起來。
“天明,快......”
話音未落,他已經邁開步子,奔跑起來。
「老狼」藏身在别墅區北側一間破賓館裡,賓館破破爛爛,一般來住的人都是附近工地上的雜工,住這裡便宜,還不查身份證。
賓館一共六層樓高,剝落的牆皮鏽迹斑斑,門口堆積的大袋垃圾因為無人清理,汁水流了一地。
對前台出示警官證後,吓得她趕緊給老闆撥通了電話,前台窗口中的座機散發出微弱綠光,旁邊的爐子上還溫着一鍋茶葉蛋。
拖鞋撞在台階上發出不小的響動,一個穿着厚毛衣的醉漢快步下樓,嘴裡罵罵咧咧。
“樓上一直在打電話吵架!還讓不讓人睡了!”
前台瞪了他一眼,眼珠在周天明和朱南身上轉來轉去。
周天明打量了醉漢一眼,犀利的眼,瞬間敏銳起來。
“樓上吵什麼?”
醉漢大着舌頭:“喊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