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唇瓣嫣紅，塗抹上世間至毒，隻要一滴，就能令百芳枯竭，萬木凋零。手腕翻轉間，琉璃杯盞折射出明豔的光芒，吸收進黑珍珠一般的雙眸中。腰肢盈盈一握，影影綽綽中，扭出誘人的弧度。

牧羊人放下手中的羊鞭，替她奏響長笛。連戰場上厮殺的敵軍，都不免丢下手中的殺器，俯首跪地為其傾倒，甘願奉獻自己卑微的生命。劊子手丢下屠刀，解開死刑犯頭頂的繩索，面帶微笑套入脖頸，伸手歡呼着她的美貌，雙腳跳起掉入洞窟。

被屠宰的羔羊，剝去了白嫩的皮肉，剩下腐爛的肉髒，随她的歌聲起舞，衆羊齊心，撞碎屠宰場廠長的頭顱，踐踏他的身體，羊角上挂上踩碎了的頭骨，尖叫着沖出閘門，為她而歌。

少女站在山巅，池水清涼，樹下曾許過的諾言，被風吹進山谷，又落在對樹葉耳畔低喃的情話中。她笑着，跑着，跳入池水深處，泥沼勾住她的腳踝，食人魚啃食她的胸骨，美人魚剪下她的長發，裝點自己幹枯的金發。她一步一步，來到愛人的屍首旁，撫上他的眉眼，毫不猶豫地送上自己的唇瓣。

誰準你離我而去，潇灑自在。誰準你逃脫泥潭，自此金銀做霓裳，鑽石做裝點，紅寶石做眼，連盔甲都是最閃耀的紅。你就該在我身邊，并蒂雙生，生生世世纏繞在一起，我的手臂是你的腿骨，我的雙眼是你的雙眸，我的身體穿過你的胸膛，在心中開出連枝花。

誰準你私自死去，掉入水池之中，讓魚兒啃食你的腐肉。讓水藻在你體内生根發芽，從眼中、從碎肉中、從手心中破繭。就算要死，也是我親自為你喂上毒藥，塗抹在你冰涼的唇邊，融化在絲餍中。我會一直吻你，直到天地萬物都趕來為我們慶賀。堆積而來的花填滿這方池水，一層一層覆蓋在你們身上。這裡，就是我們的墳墓。

“你恨我，我又何嘗不恨你呢？”

==

秦靈韻是在書桌上睡着的。醒來的時候，左臉頰被本子上的線圈壓出一條螺旋線，右臉被油性筆畫出大大小小幾十條藍線。她的腰、她的後背、她的手臂，除了麻還有痛。隻好一手扶腰，歪七扭八地走去衛生間洗漱。

“這難道就是懲罰嗎？”她哎唷叫着，撥開亂成一團的長發。鏡子裡面的人簡直吓了她一跳......什麼老妖怪？

她叫苦連連。僅僅隻是熬了一晚上夜，這碩大的黑眼圈還有動一下就要折斷的腰。難不成自己已經老了？不要啊......

在醫院躺了幾天的逍遙日子結束，她回電台當牛做馬的日子歸來。剛打完電話向主任銷假，短信聲就瘋狂響了起來。媛媽的消息最多，無外乎是問她在哪家醫院，到底發生什麼了？還有她的身體怎麼樣？洋洋灑灑連标點符号都沒有打，140個字不是他的上限，而是短信的上限。

齊星星的短信也混在其中，裡面提到了周天明神秘兮兮地出警，好像破了一宗綁架案？看到這裡時，秦靈韻有點驚慌，手指用力泛白。她想起在工廠裡的八個綁架犯，好像用雷過猛？他們怎麼樣了？周天明進來後，她就暈了過去。

想到這裡時，她趕緊打通了媛媽的電話。媛媽聽起來很激動，逮着她問了不少事情，秦靈韻隻能支支吾吾，插了個空把話題截住。

“這兩天炙房有出黑茶嗎？”

媛媽嗔怪她，“身體剛好，就要跑新聞，靈韻你這丫頭......”歎息一聲，還是如實回答，“沒有黑茶，現在最熱的還是袁潮那件案子。”

沒有黑茶？沒報新聞？他們八個人沒死？還是......一個念頭開始在她腦中成型——難道周天明替她處理了屍體？

她手一抖，險些沒有拿住手機。她......她......不會害周天明成為自己的幫兇了吧？

瘋狂地搖頭，把這可怕的念頭搖了出去。不對，不對，那八個人受袁夢雪指使對她下黑手，這就像一件毛衣，所有連接在一起的針腳互相勾連，要是抓住線頭撕扯，整件毛衣也會全盤崩塌。也許是因為涉及到還沒有破案的案子，所以被周天明他們也壓下來了說不定？

按下心頭躁動的不安，秦靈韻收回胡思亂想的心思，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飽滿的唇瓣上。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腦中閃過，她的臉又紅了。

“靈韻？靈韻？怎麼了？”電話那端，不明所以的媛媽聽不到她的聲響，急急忙忙地呼喚。

秦靈韻把手機貼回耳邊，用毛巾沾了一點雙氧水，擦拭着臉上的水性筆劃，“我沒事，一會兒台裡見。”

先前采訪長壽老人的健康食飲稿子審稿通過，後半段系數截去，經過剪輯，插入台裡請來的專家自己研發的食飲藥劑。于是就變成了老人每天吃他的藥食，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容光煥發......秦靈韻看過藥劑的配方，都是一些平常的食物營養素，配上高倍量的維生素等......這些東西，在日常飲食當中就能獲得——單獨提取出來，加上噱頭，就能獲得成百上千的利潤。

難怪台裡把新聞播放過後的黃金時間都給了這個新出的健康欄目，想必在其中賺得的利潤和廣告費低不了。

秦靈韻手上的待發新聞沒了，剛到台裡，主任就派她去跟塞納河畔的區長被殺案。

......

于是輪到她站在市刑警隊大門外徘徊不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