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靈韻像回到了小時候，她有個哥哥許靈芝，皮猴子一個天天帶她闖禍。所以她一直很羨慕有姐姐或者妹妹的家庭，每日裡和妹妹通吃同住，分享娛樂新聞八卦，互相打扮，還會縮在同一張床上聊男生。

“玲玲姐，你有男朋友了嗎？”

秦靈韻腦海中閃過周天明的臉，搖了搖頭，“沒有。”

“怎麼可能？玲玲姐你長的這麼好看，跟畫裡出來的仙女一樣。”秦靈韻被她奇怪的比喻逗笑了。

“玲玲姐你不要笑話我，我的臉毀了之後，書也念不下去了，隻好辍學。沒什麼本事，隻會開車。我真的覺得玲玲姐你長得很好看，像仙女下凡，一定很受男孩子歡迎！”

秦靈韻翻了個神，把薄被子攤開，覆蓋在她和于知霧身上。

“那你呢？有喜歡的男生嗎？”她問。

“應該，算有吧，”于知霧把被子推回到秦靈韻那邊，“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也喜歡我？跟他聊天的時候，我心裡高興，偶爾也迷惑。他要是見到我本人的話，會不會像别人一樣，也罵我是怪物。”

機會來了。

“他是誰？”秦靈韻趕緊追問。

“他是我的網友，在聊天論壇上認識的。”

秦靈韻裝作饒有興趣的樣子，“真的嗎？他長得帥嗎？”

于知霧搖搖頭，“我沒看過他的照片。玲玲姐，我都毀容成這個樣子了，對方長什麼樣對我來說不重要，我喜歡他體貼入微，事事為我着想，是個好人。”

好人嗎？秦靈韻在心中罵了一句。鲸落的成員比現實中遇到的罪犯更加可惡，他們激發人性的黑暗面，改變人的思維邏輯，引導他們一步步走向陷阱中。還要站在道德制高點，踏着破碎的屍首放聲大笑。嘲諷他人的懦弱，嘲弄他人的愚蠢。

“如果的話，我是說如果。你的這個網友是個騙子，他隻是在欺騙你的感情呢？”

“騙就騙吧。我這樣的人，一沒錢二沒容貌，騙子都懶得跟我浪費時間。”

秦靈韻心裡堵得慌，她好像低估于知霧了。她比她想象中的，更有認知感，也不如她想象中的，那麼脆弱。悠悠歎了口氣，“睡吧。”

但願，明天一切都好。

*

北陽市刑警大隊中。

今日是2·3邪教特大案件主謀之一——袁夢雪的移監日，她本人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親自在認罪書上印上指紋。

令人意外的是，她本人拒絕了律師的辯護，隻要求見一見偵辦此案的周天明，周警官。

臨時探望室中袁夢雪褪去了鉛華，泛白的唇缺少水分的滋潤，變得緊澀。寬大的囚服襯得她身體瘦小，讓人很難相信，之前淩駕于衆屍體之上趾高氣昂的邪教頭子，會是她這般模樣。

運押車就停在市刑警大隊院子中，十來個押解人員等待着她的出現，踏上那輛開往看守所的車輛後，一切就如闆上釘釘一般，再無半分回寰之地。

“周天明？你女朋友呢？那個小記者。”周天明沒有言語。

“你知道嗎？我差點就把她殺了。”袁夢雪笑了，“我派人抓她，想問出文件所在，她不肯說，我就讓他們弄死她。”

周天明緊蹙眉心，“你到底想說什麼？”

“其實我知道我抓錯了人。真正能威脅到袁家的文件，在我丈夫袁潮身邊那個小賤人手裡。”袁夢雪凄慘的笑容格外刺眼。“這麼多年我為了袁家殚精竭慮，步步為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全盤皆輸。”

“袁家早就氣數盡了，從我爺爺那輩開始，就破敗不堪。平白見着金碧輝煌，實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我苦苦支撐了這麼多年，早就乏了。有時候真羨慕你們，過平凡人的生活，談平凡人的戀愛。沒有複雜的利益關系摻雜在裡面，單純。可愛。”

周天明耐心地聽她說下去。

“什麼陂噬神降世，什麼神靈福澤。都是假的，要是有用的話，袁家世代信奉，為何落得如此下場？我不過隻是想借祭祀的名義斂财罷了，真金白銀的鈔票握進手中，才是真的。”

“我沒想到那些人居然這麼瘋狂，殺了那麼多人取内髒祭神，我是真的慌了。我害怕要是我那時候說不幹了，連我也會成為那堆肉糜中的一塊。”

“周天明？你可能不相信我，我現在心裡比以往都要通透，”她戴着手铐的手指着心髒的位置。“不用再為袁家而活，也不用再為陂噬神而活，死之前的日子，我可以為我自己活一把了。”

“謝謝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