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伸手,“咔哒”一聲關緊了窗戶,隔絕了那持續灌入的寒風。
酷拉皮卡已經走了,利用河流的掩護,短時間内自己确實難以追蹤。
他轉過身,重新走向搖籃。
他身上從寒夜裡帶來的冰冷氣息,無聲地侵入了搖籃周圍溫暖而病弱的小環境。
他俯身将貝奇抱了起來。也許是姿勢的變動,也許是庫洛洛身上殘留的、與酷拉皮卡截然不同的冰冷氣息,瞬間驚醒了沉睡中的嬰兒。
貝奇猛地睜開眼睛,短暫的迷茫之後,小臉皺成一團,随即爆發出響亮而凄厲的哭聲。
那哭聲尖銳得要撕裂這寂靜的夜。
嬰兒的哭聲持續,像是一把鈍刀反複切割着寂靜。
庫洛洛抱着他,手臂穩定,姿态卻透着一種疏離,仿佛隻是暫時接管了一個發出噪音的物件。
他的目光并未在嬰兒痛苦扭曲的小臉上停留太久,而是落在了那片小小的胸膛上。
他微微皺眉,伸出空着的那隻手,指尖小心地勾起那根細繩。動作很輕,帶着一種探究的精準。繩子的末端,一個東西被輕輕提離了嬰兒溫熱的皮膚。
那是一個吊墜,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材質是深色的橡木,被打磨得還算光滑,卻遠不及銀鍊的精緻。
形狀很奇特,被雕刻成了一隻小巧的眼球,上面用極細的線條勾勒出虹膜與瞳孔的紋路,甚至還有幾不可見的血絲。
庫洛洛将它湊近眼前,借着屋内僅存的微光仔細端詳。在眼球側面靠近系繩的地方,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幾乎要被磨掉的、刻意做得不顯眼的字母——Kurapika。
酷拉皮卡留下了它,作為一種無聲的、絕望的宣言,或許還帶着對嬰兒血脈的強調。
庫洛洛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撇了一下,是對這種情感的不屑,又或是對酷拉皮卡策略的冷眼旁觀,難以分辨。
“他抛棄了你。”
庫洛洛的聲音低沉,幾乎被嬰兒的哭聲完全淹沒。
這話語并非對着懷中啼哭不止的生命,更像是一種對酷拉皮卡行為的最終确認。
他的視線從嬰兒臉上移開,完全聚焦于手中這枚小小的木雕眼球。
為什麼留下這個?
紀念品?
庫洛洛的手指摩挲着木頭溫潤又帶着粗糙刻痕的表面,感受着那幾個字母的凹陷。
他語氣裡聽不出情緒:“隻留下了這個東西嗎……”
他的手指靈活地解開了系着木雕眼球的細繩活結,将它從嬰兒的脖頸上取了下來。
貝奇因為這輕微的觸碰和姿勢變動,哭得更加大聲,小小的身體徒勞地掙紮着。
庫洛洛對此恍若未聞。他将那枚小小的木質眼球握在掌心,感受着那殘留的、屬于嬰兒和酷拉皮卡的微弱體溫,以及木頭本身的質感。
然後,他拉開自己外套的領口,将那根細繩套過自己的頭頂,讓那枚刻着酷拉皮卡名字的木雕眼球貼身垂落在自己的胸膛上,被衣物遮蓋。
像是奪取戰利品,又像是收藏一件罕見的标本,他不動聲色地将這件原本屬于貝奇的、來自酷拉皮卡的私人物品據為己有。
他内心的那絲因追蹤受阻而産生的急躁,此刻已經被一種更深沉的算計所取代。
酷拉皮卡逃了,但留下了無法割舍的誘餌。隻要這個嬰兒在這裡,酷拉皮卡就一定會回來。不惜一切代價地回來。
隻要他回來……庫洛洛的面孔依舊平靜無波,黑曜石般的眼眸低垂,看着懷裡哭聲漸弱、似乎耗盡了力氣的嬰兒。
他沒有試圖去逗弄,也沒有安撫,隻是那麼抱着,等待着。
然而,額角一根極細的青筋,在平滑的皮膚下微微抽動了一下,暴露了他冰冷外表下那份屬于追捕者的、不容錯失的決心與隐秘的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