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開他。利用他對嬰兒安危的短暫關注——無論那關注是出于什麼原因——将他這個最大的威脅從房間裡調離。
然後,帶着孩子逃走。
庫洛洛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滞。
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想到這個可能性。
竟然真的聽從了酷拉皮卡那近乎命令式的、隐含着絕望哭腔的要求,轉身就沖了出來。
這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邏輯。
是對嬰兒危急狀況的本能反應?還是潛意識裡,對酷拉皮卡在那一刻爆發出的、屬于“父親”的絕望情緒産生了某種未經過濾的直接回應?
無論原因是什麼,結果就是,他被騙了。
酷拉皮卡要帶着貝奇離開。
可是,在這片遠離市區的荒野,一個傷心欲絕、可能還帶着虛弱身體的青年,抱着一個病痛中的嬰兒,他們能走多遠?又能去哪裡?
庫洛洛緩緩轉過身,面向來時的方向。
夜色濃重,遮蔽了那間亮着燈的小屋,但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
下颌的線條無聲地繃緊,那不是憤怒的龇牙咧嘴,而是一種冰冷的、被愚弄後迅速調整策略的專注。
他計算着酷拉皮卡可能選擇的路線,估算着對方的體力極限,以及……自己追上去需要的時間。
風更冷了,吹拂着他散落在額前的一縷黑發。
他再次邁開腳步,方向與剛才截然相反,速度卻絲毫不減,甚至更快。
這一次,驅動他的不再僅僅是嬰兒的啼哭,還有一種被打破了某種平衡的、不容置疑的追捕者的本能。
庫洛洛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無聲息地接近那間透着微弱燈光的小屋。
風聲是唯一的喧嚣,卷起地上的塵土,又無情地将其抛灑。
他預想過一個空蕩的房間,或者一場在黑暗中的殊死搏鬥,但門内透出的光線,穩定而微弱,帶着一種不祥的平靜。
他推開門,老舊的木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屋内的空氣似乎還凝滞着不久前的恐慌與絕望,混雜着嬰兒病弱的氣息。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迅速掃過簡陋的陳設,最後定格在角落裡那個粗糙的木制搖籃上。
腳步放得極輕,幾乎聽不見聲響,他緩緩走向搖籃。借着昏暗的光線,他看清了裡面的景象
。貝奇躺在薄薄的毯子裡,沒有像他離開時那樣撕心裂肺地哭喊,但絕非安好。
嬰兒的小臉蒼白,呼吸微弱而急促,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眼角還挂着未幹的淚痕。
一陣刺骨的寒風猛地從屋子深處灌入,吹動了庫洛洛額前的黑發,也帶來了清晰的信号。
他緩緩轉過頭,視線投向狹小的廚房區域。那裡的窗戶沒有關嚴,正随着夜風一下下地輕微撞擊着窗框,發出細碎的聲響。
寒氣正是從那裡源源不斷地湧入。
庫洛洛邁步走了過去,他來到窗邊,看到窗戶的插銷是打開的。
窗下的地面靠近後門的位置,殘留着幾處模糊的水漬和泥痕,像是有人匆忙踩踏後又試圖擦拭過,但在幹燥的地面上依然留下了破綻。
他透過窗戶望向屋後漆黑的曠野。
那裡有一條河流,今夜的氣溫足以讓河岸結冰,河水必定寒冷徹骨。
水流可以帶走氣味,沖刷掉足迹,對于一個急于逃亡、并且不惜一切代價的人來說,是風險最高但也最有效的選擇。
酷拉皮卡選擇了這條絕路,用近乎自殘的方式來争取逃離的時間。他甚至……把孩子留了下來。
是算準了他不會對嬰兒下手,還是純粹的、被仇恨和絕望吞噬後的不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