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無論是眼神深處的警惕,還是那份與年齡不符的沉靜,都和庫洛洛太過相似。
想到庫洛洛,那個男人額頭中央标志性的十字紋,以及這孩子血脈中潛藏的、屬于窟廬塔族特片。
暫時封印住那雙紅眼,或許是庫洛洛出于某種難以理解的理由,所做的唯一一件稱得上“保護”的事情。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過早暴露窟廬塔遺孤的身份,隻會招來無窮無盡的危險。這孩子還太小,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
我壓下心頭複雜的情緒,隻留下對兒子的憐惜和保護欲。
看着貝奇似乎真的吃了不少,甚至無意識地打了個輕微的飽嗝,我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喜悅。
讓外面的侍者收拾餐具,然後走到貝奇身邊,我蹲下身,與孩子平視,張開雙臂,試圖給他一個擁抱。“貝奇。”
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庫洛洛身體幾不可察地向後縮了一下,避開了那個擁抱的意圖。
他冷冷地擡眼看着金發男人,那眼神銳利得像冰錐,完全不像一個幾歲孩子該有的樣子。
遺傳自血脈深處的東西,果然如此深刻。
我在心裡歎息:看來要融化這層堅冰,需要漫長的時間和耐心。但我相信,愛與引導,永遠是最好的教育。
“你是我的爸爸。”庫洛洛突然開口,聲音平闆無波,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帶着一種奇異的嘲諷感,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但臉上卻毫無表情:“可是,我卻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酷拉皮卡。”我坦誠地回答,未錯過貝奇眼中一閃而過的探究。
“酷拉皮卡。”庫洛洛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像是在評估什麼:“那麼,酷拉皮卡,我的媽媽呢?”
他緊緊盯着男人的眼睛,捕捉着任何一絲可能洩露的情緒。
我的眉頭不由地蹙了一下,眼神裡掠過陰霾,但并非悲傷,隻說:“你媽媽他,”我頓了頓,語氣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死了。”
死了?
庫洛洛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語氣中的那份漠然,甚至連一絲僞裝的悲痛都沒有。
呵,真是有趣。
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作停留,站起身伸出手:“好了,貝奇,我們去曬太陽吧。”
庫洛洛看了一眼那隻伸向他的手,毫不猶豫地拍開了它,力道不大,但拒絕的意味十分明顯。
他命令道:“你帶路。”
我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随即若無其事地收回。
我沒有堅持,隻是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甚至帶着縱容:“好,我帶路。”
轉身向門口走去,但在邁出一步後,又停下來,回頭看向貝奇,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走了兩步,我還是忍不住放慢腳步,再次嘗試着,輕輕牽住了貝奇的小手。
這一次,貝奇沒有立刻甩開,隻是身體有些僵硬,手被動地握着,毫無回應。
我像是得到了巨大的滿足,牽着這個别扭的小家夥走出房門,臉上挂着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傻氣的笑容,一路走向灑滿陽光的甲闆。
“那裡。”
我順着貝奇的視線望去,看到那隻慵懶的黑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輕盈地跳進了一個矮胖男人的懷抱。他臉上的柔和瞬間收斂了幾分。
“哦,可愛的小先生,你很喜歡我的貓嗎?”那矮胖男人抱着貓,笑眯眯地走近,摘下頭頂的圓頂禮帽,對貝奇行了個略顯滑稽的紳士禮:“鄙人利利尤,很高興見到你……還有,酷拉皮卡先生。”他轉向我,笑容不減,眼神卻多了些别的意味。
我恢複了溫和的表情,聲音平穩:“你好,利利尤。我兒子似乎很喜歡你的貓,不知能否割愛?”
“那可不行。”利利尤誇張地搖着頭,手指點了點懷裡黑貓油亮的毛皮:“這可是古埃及法老王的愛寵後裔,價值連城,而且,它非常兇惡。”
庫洛洛聽到“兇惡”二字,眼睛亮了亮。
兇惡的動物他見得多了,馴服它們換取生存物資,本就是他過去生活的一部分。
危險,往往意味着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