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幾乎是彈射般驚醒,手臂肌肉繃緊,将庫洛洛死死摁在懷裡,同時銳利的目光如出鞘的刀鋒,直射向門口。
那雙眼底深處,隐約有猩紅的光澤一閃而逝。
門口的奧加身體僵住,一手還搭在門把上,臉上血色褪去幾分。他看到的不僅是酷拉皮卡瞬間爆發的警惕,還有被酷拉皮卡護在懷裡的那個孩子——貝奇正偏過頭,用一種淬了冰似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神裡的陰沉和抗拒讓奧加心頭莫名一跳,腳下如同生了根,不敢再往前一步。
“抱、抱歉,酷拉皮卡,”奧加的聲音幹澀,連忙低下頭,“我不知道你還在休息,打擾了。”
看到來人是奧加,我眼中的厲色緩緩收斂,緊繃的身體也略微放松,環着貝奇的手臂松開。
“沒事,”我恢複了平時的溫和,隻是帶着剛睡醒的沙啞:“進來吧。”
我側過身,地将貝奇從自己腿上抱起,放到旁邊的座位上,随即屈起腿,伸手用力揉捏着自己有些發麻的大腿肌肉,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他身體有些僵硬。
奧加這才松了口氣,快步走進來,順手關上了門。兩人低聲交談起來,話題圍繞着接下來的行程和暫時的落腳點。
庫洛洛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也沒有看他們。
他默默站起身,踩在座椅上,小小的身體扒着冰冷的窗框,臉幾乎要貼在玻璃上,專注地望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枯黃草原,廣袤的天地在他眼前無限延伸。
我結束了和奧加的談話,轉頭看向窗邊的貝奇。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貝奇的後腦勺,語氣自然地說道:“肚子餓了嗎?走廊盡頭有餐廳,可以自己去拿些吃的。”
貝奇順從地點點頭,從座椅上跳下來,一聲不吭地拉開門,走了出去,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奧加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神情帶着幾分凝重:“解除禁制本身不算頂難,棘手的是,那念與施術者自身的性命相連。如果你肯拿出足夠分量的東西來換,折損我幾年壽命,也不是不能考慮。”
我并未對這個條件流露出多少意外:“你需要什麼?”
“寶物,”奧加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能真正打動人心的稀世珍品。”
我垂下眼簾思考片刻後,語氣帶着決斷:“你覺得绯紅……”
話音未落,隔間的門被拉開,貝奇端着一個裝着面包和水果的小籃子走了進來。
我立刻收聲,臉上迅速切換回溫和的笑容,自然地接過話頭:“謝謝你,貝奇。”
奧加也立刻堆起笑臉,搓着手伸向籃子:“哎呀,真是個乖孩子……”
“啪!”清脆的一聲響。奧加伸出的手被狠狠拍開,手背上瞬間多了道紅印。
貝奇擡着下巴,清晰地傳達出一個信息:“沒有你的份。”
我的笑容淡去,眉頭微蹙,看向貝奇:“怎麼跟叔叔說話的?太沒禮貌了。”
貝奇扭過頭,用那雙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奧加。
奧加他尴尬地收回手:“啊,哈哈……那什麼,我去餐廳自己拿吧,正好也活動活動。”
隔間裡隻剩下兩人,氣氛重新沉寂下來。
我輕聲說了貝奇幾句,指出他剛才行為的不妥之處,但語氣裡更多的是疲憊而非嚴厲。
我也沒什麼胃口,隻勉強撕了幾口面包,幹澀地咽下,便靠着冰冷的隔間牆壁,阖上了眼。
我還不能躺下,至少不能完全放松地睡去。
文森特随時可能出現,我必須保持警惕,哪怕隻是淺眠。
長時間的奔波和戰鬥早已透支了他的精力,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但理智死死地拉着缰繩。
我累到害怕一旦沉睡過去,就再也無法及時醒來,無法應對突如其來的危險。
庫洛洛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烏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他看着酷拉皮卡緊蹙的眉頭,看着他強撐着疲憊的樣子,看着他無意識中輕按腹部的動作。
片刻後,庫洛洛悄無聲息地挪了過去,小小的身體挨近了酷拉皮卡。
他伸出微涼的手指,動作帶着一種與其年齡不符的果斷,直接掀開了酷拉皮卡那件單薄的襯衣下擺。
我身體一僵,睜開眼,但也沒阻止他的行為。
衣料下的皮膚顯得有些蒼白,與兩團刺目的青紫色瘀傷形成了鮮明對比,那是近期碰撞留下的痕迹。而在腹部右側,一道猙獰的疤痕橫亘在那裡,皮肉曾經被撕裂又勉強縫合,愈合後的組織凸起,顔色比周圍的皮膚更深,像一條醜陋的蜈蚣蜿蜒盤踞。即使是舊傷,也能輕易看出當初傷口的可怖深度,幾乎能想象到利刃破開皮肉時的慘烈。
庫洛洛的手指遲疑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帶着一種近乎探究的意味,碰觸上那道凸起的疤痕。指尖傳來粗糙而堅硬的觸感,是血肉掙紮求生後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