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想聽這些虛無缥缈的安慰。

他第一個全心依賴的人，明天就要把他送走了，他可能再也見不到酷拉皮卡了。

“你可真像他。”酷拉皮卡低低地歎了口氣，語氣裡有種複雜的怅然：“我從來就看不透他。”

我也看不透你。

庫洛洛用力把頭埋進那個算不上寬厚、卻一直很溫暖的懷抱裡，鼻尖萦繞着酷拉皮卡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風塵和皂角的氣息。

這個人還是這麼虛僞，說着一些聽起來飽含深意卻又沒頭沒腦的話，引誘着别人去猜測那些他從不肯明說的過去。

或許，隻是因為酷拉皮卡長得太好看了吧。

庫洛洛有些混亂地想着，所以就算說了謊，也讓人忍不住想要原諒。

他冷靜地剖析着自己胸口那陣無來由的、尖銳的難過：一個缺愛的人，一旦嘗到被縱容、被溫柔以待的滋味，總是那麼輕易就會被俘虜，即使那份溫柔可能摻雜着劇毒。

他悶悶地喊了一聲：“酷拉皮卡。”

“嗯？”酷拉皮卡應着，思緒卻明顯還纏繞在明天具體的安排上，眉頭微蹙。

他感覺到懷裡的孩子依舊緊繃着身體，沒有絲毫睡意，不由低頭：“怎麼還不睡？明天會起不來的。”

“将來……”貝奇的聲音帶着執拗：“即使我變得殘缺不完整，像個什麼都不會的傻瓜，你也會帶着我坐火車，去旅遊嗎？”

酷拉皮卡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輕輕笑了一聲：“噗，你在說什麼傻話。有我在，沒人能動你一根頭發。”

“你快說啊！”黑發孩子猛地擡起頭，眼裡閃爍着水光，小手緊緊揪住酷拉皮卡胸前的衣襟，力道大得指節泛白：“回答我，酷拉皮卡！”

看着孩子那雙寫滿驚惶和固執的眼睛，酷拉皮卡臉上的最後一絲輕松褪去，神情變得嚴肅鄭重。

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過庫洛洛濕潤的眼角，然後握住那隻緊抓着他不放的小手，目光堅定地迎上貝奇的視線：“我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就算，就算你真的變得殘缺不完整，像個傻瓜一樣，我依然會帶着你周遊世界。我會永遠跟着你，直到我老得走不動路，老得掉光了牙齒，直到我被埋進墳墓前的那一刻，我都不會放開牽着你的手。”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清晰：“你是我的……唯一的親人。我活着，就是為了看着你長大成人。”

這就夠了。

那顆因為恐懼和不安而劇烈收縮的心髒，在這一刻，忽然被一股洶湧的暖流猛地撞開，幾乎要滿溢出來。

庫洛洛怔怔地看着酷拉皮卡認真的眼睛，那裡面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

這種滾燙的、讓他想哭又想笑的東西，大概就是……愛吧。

即使，這可能隻是酷拉皮卡随口編造的、又一個溫柔的謊言。可是，他已經不願再要求更多了。

酷拉皮卡硬是扛着雷歐力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把庫洛洛帶到一間看起來像是臨時托兒所的房間。裡面有幾個孩子在玩耍，一個護士模樣的人正在照看。

“麻煩幫忙照看一下我的孩子，我需要進行一個手術，可能需要不短的時間。”酷拉皮卡彎下腰，柔軟的金發垂落，他在庫洛洛的臉頰上印下一個輕吻：“乖乖在這裡等我。餓了就吃桌上的零食，困了就去那邊的小床上睡一會兒。晚上，我一定會來接你。”

庫洛洛的小手猛地抓住了他外套的下擺，指尖用力，布料被攥得變了形。

他仰起臉，黑亮的眼睛裡清楚地映着昨夜未散的驚惶：“你保證……保證會來接我，對嗎？”

酷拉皮卡對上那雙充滿依賴和恐懼的眼睛，心口微微一窒。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壓得很低帶着肯定：“等着我。”

說完，他輕輕掰開庫洛洛緊抓的手指，站起身，跟着旁邊那個身材高大的醫生走了出去。

門剛關上，兩人之間壓抑的争執就爆發了，當然，主要是雷歐力單方面在低吼，酷拉皮卡始終維持着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你也看見了，貝奇，我的孩子。”我停下腳步，轉過身，那雙平日裡清澈的藍眼睛此刻盛滿了近乎哀求的懇切：“很可愛，對吧？雷歐力，拜托了，現在隻有你能幫我。”

雷歐力雙手叉腰，胸膛劇烈起伏，他竭力壓低聲音，但怒氣還是讓他的額角青筋跳動：“幫你沒問題！但這麼大的事，我必須告訴小傑和奇犽！”

“可以。”我答應得很快，沒有任何猶豫：“等手術結束再說。時間很緊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