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調整姿勢,半跪在地,擡頭看向對方,心頭猛地沉了下去。
那雙原本普通的眼睛,此刻已徹底被燃燒的绯紅所取代,如同兩團地獄深處跳動的火焰,裡面翻騰着幾乎要溢出來的仇恨與瘋狂。這顔色……
庫洛洛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不久前被他親手覆滅的那個部族——窟廬塔族,以及他們那獨特的、被視為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紅眼。
原來如此。
庫洛洛心中了然,怪不得這少年對他有如此深的敵意,怪不得他能強制自己陷入“絕”的狀态,無法調動絲毫念能力。
這是尋仇來了。那個被滅族的遺孤。
剛才還顯得有些稚嫩的少年,此刻渾身散發出的壓迫感和殺氣簡直判若兩人,攻擊淩厲而精準,每一擊都毫不留情,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庫洛洛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隻能依靠純粹的體術和戰鬥經驗在狹小的房間内不斷閃避、格擋。
鎖鍊揮舞發出“嗚嗚”的風聲,時而如鞭,時而如槍,招式狠辣,逼得他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就在庫洛洛再次側身躲過一道抽向面門的鎖鍊,試圖拉開距離尋找破綻時,他突然感覺胸口一涼,一股尖銳的刺痛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仿佛有一隻冰冷的手直接捏住了那裡。
他驚愕地低下頭,隻見一截纖細卻閃爍着金屬寒芒的鎖鍊尖端,正插在他的左胸心髒位置。
詭異的是,傷口處沒有任何血液流出,但那股透骨的寒意和生命被無形之物扼住的窒息感,卻無比真實地蔓延開來。
庫洛洛臉上的從容第一次真正消失了,他擡起頭,目光凝重地看向眼前這個雙眼燃燒着複仇之火的窟廬塔族少年。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确實是小看了這個最後的遺孤。
酷拉皮卡俯視着半跪在地、手捂胸口的庫洛洛,胸膛因劇烈的喘息而起伏,剛才爆發性的攻擊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與念力。
他握着鎖鍊的手指關節泛白,金屬鍊身垂落,尖端仍舊連接着庫洛洛的心髒部位,散發着不祥的寒意。
“貝奇也好,庫洛洛·魯西魯也好,”酷拉皮卡的聲音帶着力竭後的沙啞,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現在,你的心髒已經被我的‘審判小指鍊’束縛。接下來,如果你不想立刻死在這裡,最好乖乖遵守我定下的規則。”
庫洛洛蒼白的臉上硬是擠出一個弧度,看起來像個微笑,他甚至還朝着酷拉皮卡眨了眨眼睛,動作帶着一種詭異的和善,仿佛胸口的劇痛和緻命的威脅都不存在。“哦?”
酷拉皮卡眼神冰冷,完全不為所動,他豎起手指,開始一字一句地宣布:“第一,從此刻起,不準再殺任何一個人。”
他頓了頓,看着庫洛洛的眼睛,繼續道:“第二,禁止使用你的任何念能力。”
庫洛洛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神變得深沉。
“第三,”酷拉皮卡的聲音加重:“禁止與幻影旅團的任何成員,進行任何形式、任何内容的接觸與交流。”
他看着庫洛洛驟然沉下去的臉色,補充了最後一條,語氣帶着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附加條件:從今天開始,每天必須做一件好事。”
庫洛洛的眉毛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那張總是帶着從容面具的臉終于顯露出明顯的不悅和陰沉。
酷拉皮卡無視他的反應,冷酷地宣告:“以上四條,你隻要違反了其中任意一條,束縛你心髒的鎖鍊就會立刻發動,你會當場斃命。如果未能按時履行附加條件,鎖鍊同樣會發動,讓你體會什麼叫剜心之痛。我的規則,不需要你的同意,在我用鎖鍊刺中你心髒、定下條件的這一刻,規則就已經生效。”
“原來如此,你是‘審判者’。”庫洛洛低聲說道,他擡起頭,臉上又挂上了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隻是這次,笑容裡多了些許無奈:“看來,我确實無路可退了。”
酷拉皮卡眼中的绯紅漸漸褪去,露出了原本的顔色,但那裡面盛滿了深深的疲憊和化不開的仇恨。他收回了大部分鎖鍊,隻留下連接着庫洛洛心髒的那一根。
“距離午夜還有兩個半小時。在那之前,你最好找到一件‘好事’去做,否則,你會痛不欲生。”他盯着庫洛洛,強調道:“我是認真的。”
庫洛洛依然半跪在原地,左手無意識地按着胸口鎖鍊刺入的位置,那裡沒有傷口,沒有血迹,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被束縛的窒息感。
他看着酷拉皮卡,剛才那爆發性的戰鬥,對這個少年而言顯然也是巨大的消耗。
隻見酷拉皮卡踉跄了一下,身體晃了晃,似乎連站立都有些勉強。他深吸了幾口氣,像是要汲取空氣中僅存的力氣,然後轉身,動作遲緩地爬上了房間裡那張簡陋的單人床。
床闆發出了輕微的呻吟。他沒有脫鞋,隻是蜷縮起來,側身躺着,背對着庫洛洛。
單薄的衣料緊貼着他的後背,勾勒出瘦削的脊骨線條,那弧度顯得格外清晰,看起來有些硌人。
因為力竭和緊繃,他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像一片在風中顫栗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