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起頭,視線掃過他,語氣平淡地應了一聲:“嗯。你也一起去。”
庫洛洛拿着勺子的手頓了頓,随即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異議,非常的順從。
他現在還睡在地下室。
當然不是那個水晶棺材——那東西意義特殊,我打算永久收藏,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躺進去再爬出來的。
給他準備的沙發床也還行,上面鋪着貝奇小時候用過的小毯子,嫩黃色倒是給那有些陰沉的空間添了點不那麼壓抑的色彩。
晚上我下樓時,庫洛洛正靠在沙發床邊看書,昏黃的燈光落在他身上。
見我進來,他隻是擡了擡下巴算作招呼。
他真是逮着什麼看什麼,連貝奇塗鴉過的舊作業本都看得津津有味,偶爾嘴角還會勾起,發出低低的笑聲。
看,沒童年的人就是這樣,可憐得可笑。
要不是他實在可恨,我大概會生出點同情心。
誰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賬。
“你還沒聯系你的團員?”我站定,聲音帶着冷意。
“聯系他們做什麼?”他放下書,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看向我。
“别裝蒜了,”我抱起手臂,“你會甘心一輩子待在這個小鎮?尤其是在我還能限制你的情況下?”
“你限制不了我。”他笑了,那笑容帶着十足的自信,“我留下來,是自願的。你想知道原因嗎?”
“不必。”我擡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我沒興趣聽。換個問題。”
他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你為什麼不找他們?”
“因為我現在是個普通人,”他攤開手,表情坦然,“你也知道團裡的規矩,誰殺了團長,誰就能當新團長。我當然不想死。”
“那規矩可是你定下的。”我提醒他。
“所以更加無法打破。”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什麼歪理!”我嗤笑出聲,“你覺得我會信?”
他聞聲,擡起眼,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裡面盛着一種近乎無辜又帶着點深沉的東西。
“周末,”我回望着他,臉上扯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你來負責背鍋碗瓢盆吧。”
盼了兩天,貝奇終于等來了他心心念念的“撿木柴活動”,他其實更想去山裡玩。
天還沒亮透,他就穿着睡衣光着腳丫“噔噔噔”跑下樓,小臉上寫滿了興奮,恨不得立刻沖出門去。
我連忙一把撈住他光溜溜的小身子,“先把衣服穿好。”
我找出适合戶外活動的衣褲,替他一件件套上,小家夥扭來扭去,像條急着下水的魚。
抹防曬霜的時候更是不安分,嘴裡不停念叨着:“快點快點爸爸,太陽要出來啦!”
我耐着性子給他塗勻,連耳朵後面都沒放過,最後仔細噴上防蟲藥水,給他戴上幼稚園發的、能蓋住後頸的小黃帽。
這才滿意了,他掙脫我的手,像隻出籠的小鳥沖到門外的草坪上,雙手像翅膀一樣張開,迎着微熹的晨光跑來跑去,嘴裡發出“咻咻”的模仿飛翔的聲音,清脆的笑聲在安靜的清晨裡格外響亮。
我轉身回屋,将水壺、食物盒、急救包、野餐墊等必需品一一清點,裝進一個大背包裡。
最後,我拎起那個裝着鍋碗瓢盆、稍顯沉重的袋子,走到庫洛洛面前。他已經穿戴整齊,安靜地站在門邊。
“拿着。”我把背包和袋子都遞給他,看着他默默接過,背在身上。
他現在這副樣子,倒是方便了我行事。
“跟緊點。”我叮囑了一句,這才快步跟上已經在草地邊緣探頭探腦的貝奇,牽住他的小手。
今天出發得确實很早,空氣清涼濕潤,帶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氣息。也許到了半山腰,真能看到日出,然後找塊幹淨的向陽草地,鋪開墊子吃早飯。
我想着背包裡的食材,或許還能煮點野菜湯,烤幾個香噴噴的土豆。
我們沿着小路往山上走,速度并不快,主要是遷就貝奇的小短腿。
庫洛洛背着東西,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們後面幾步遠的地方。偶爾,在坡度稍陡或者路面不平的地方,我會伸手接過他手裡那個裝着鍋碗的袋子,理由是“别摔壞了,不然沒法做飯”,他總是順從地遞過來,并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