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一個極度冰冷、極度殘忍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進了我的腦海：讓庫洛洛死掉算了。

反正他的存在，對我而言，對貝奇而言，對所有被他傷害過的人而言，都隻會帶來無盡的痛苦和仇恨，隻會讓人感到徹骨的厭惡。

如果他的死亡，能夠結束這一切的紛争，能夠讓貝奇不再被仇恨吞噬，能夠斬斷我和他之間這孽緣般的聯系……或許，或許那才是唯一的解脫。

這個念頭讓我感到一陣惡寒，但它确實在那一刹那，清晰而真實地，閃現在我的心中。

兩個小時，足夠讓這片狹窄的空間變成修羅場。

庫洛洛靠着冰冷的牆壁，呼吸略顯急促，但眼神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他每一次出手都精準而緻命，但代價是《盜賊的秘笈》的書頁又翻過了一頁，一個竊取來的能力永遠消失。

第一個沖上來的是個壯漢，全身肌肉虬結，皮膚硬化得如同岩石，咆哮着揮舞着巨大的拳頭。

庫洛洛側身避開，指尖凝結的念刃劃破了對方的喉嚨，但為了阻止那幾乎砸碎他肋骨的後續追擊，他不得不放棄了一個強化系的防禦能力，用瞬間爆發的速度拉開了距離。

緊接着，一個瘦小的男人如同鬼魅般貼近，手中淬毒的短匕直刺他的心髒。

庫洛洛甚至來不及翻開書頁，隻能憑借戰鬥本能扭轉身體，匕首擦着他的肋下劃過，帶起一片血花。

他反手一拳擊打在對方胸口，震碎了其内髒，也舍棄了一個用于隐匿氣息的能力，因為剛才那一瞬的殺氣暴露，引來了更多不要命的撲擊。

圍攻從未停止，念彈、詛咒、具現化的武器、甚至是最原始的撕咬，瘋狂地傾瀉向他。

絕望讓這些人爆發出了遠超平時的力量和狠厲。

混亂中，一個失去武器的女人狀若瘋癫地撲上來，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牙齒深深嵌入肌肉，試圖撕扯下一塊肉來。庫洛洛皺了皺眉，不是因為疼痛，而是這種姿态實在難看。他屈起膝蓋，狠狠撞在女人的下颚，骨裂聲清晰可聞，女人松開了嘴，軟軟地倒下。

又有一次，一道冰冷的鋒芒擦着他的脖頸掠過，是一個速度極快的刺客，抓住了他擊殺另一人時的微小空隙。

刀鋒隻割開了表層的皮膚，留下了一道細細的紅痕，連像樣的血珠都未曾滲出多少，就被他緊繃的肌肉和瞬間凝聚的微量念氣止住。那刺客沒能發出第二擊，就被庫洛洛扭斷了脖子。

兩個小時的厮殺，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姿态各異，死狀凄慘。溫熱的血液彙聚成溪流，浸透了地面和牆角，濃郁的鐵鏽味混合着汗水和死亡的氣息，幾乎令人窒息。

庫洛洛緩緩坐倒在地，背靠着濺滿暗紅血點的牆壁。他漆黑的風衣被劃破了數處，沾滿了塵土和血污，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有幾縷貼在臉頰。

他擡起手，用指背不緊不慢地拭去嘴角一絲幹涸的血迹，那是之前被一個臨死反撲的家夥用念力震傷内腑時溢出的。

他的目光穿過彌漫的血腥氣，落在前方。那裡，一個瘦小的身影正穿過屍體間的空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他走來。

是貝奇。

他雙手緊緊握着一把對成年人來說略顯短小、但對他而言卻尺寸剛好的匕首，刀刃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光。

他的腳步很輕，踩在被血液浸潤的地面上，幾乎沒有聲音，小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凝重和決絕。

庫洛洛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查的嘲諷弧度。真是他的好兒子，挑選了一個完美的時機，趁他力戰之後，傷疲交加，來執行這遲到的複仇。

他靠坐在冰冷、濺滿暗紅血點的牆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輕微的滞澀感，牽動着體内的傷勢。

他擡眼，看着那個在屍體間艱難穿行過來的瘦小身影，目光平靜無波，并未把眼前手持利刃、意圖取他性命的孩子放在眼中。

濃重的血腥味混雜着汗臭和死亡的腐朽氣息，幾乎凝固在空氣裡，但庫洛洛似乎渾然不覺。

貝奇的小臉緊繃着，慘白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雙手用力攥着那把磨得锃亮的匕首，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刀刃上跳動着壁燈昏暗的光，像一點鬼火。

他每一步都踩得很慢，很輕，試圖不發出聲音，但腳下黏膩的血液和碎肉還是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輕微吧唧聲。

他離庫洛洛越來越近，近到可以看清對方額發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以及嘴角那一抹若有若無的、近似嘲諷的弧度。

“憑你？”庫洛洛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力竭後的沙啞，卻清晰地傳入貝奇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