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微微攤開了雙手,掌心向上,露出了空門大開的胸膛,姿态閑适得仿佛在邀請:“倒也有點膽識。”
這副全然不設防的樣子,反而讓貝奇更加緊張。
他想起剛才看到的景象——那些人像破布娃娃一樣被撕碎、擰斷,溫熱的血液噴濺得到處都是,那種粘稠的觸感和刺鼻的氣味……真的好惡心。
他怕,怕自己閉着眼睛亂捅,捅不到要害。
黑米哥哥說過,對付這樣的人,必須一擊緻命,否則死的就是自己。
庫洛洛剛才殺人時那種漫不經心、甚至帶着一絲愉悅的暴戾模樣,像烙印一樣刻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他從沒見過殺人還能笑出來的人,這讓他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看着庫洛洛那張蒼白卻依舊俊美、甚至因為沾染血迹而顯得有些妖異的臉,貝奇的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起來,握刀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幾乎要握不住那冰冷的刀柄。
就在這時,庫洛洛微微側過頭,耳朵似乎動了一下,像是在傾聽牆壁傳來的動靜。
“嗯?”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也許是某種野獸靠近的震動,也許隻是他的錯覺。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貝奇,眼神裡多了些玩味,假惺惺地問道:“你想殺我,酷拉皮卡允許嗎?”
貝奇他猛地一顫,眼神慌亂地閃爍起來,下意識地眨了好幾下眼睛,握刀的手也松了一瞬。
這個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庫洛洛的眼睛。一絲極淡的、近乎殘酷的喜悅在他心底深處悄然綻開,如同冰面裂開的第一道縫隙。
“沒想到……”庫洛洛拖長了聲音,似乎真的有些意外:“酷拉皮卡不希望我死。”
這句話讓貝奇更加不安,他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不知所措。庫洛洛臉上的那一絲玩味迅速斂去,神色重新沉靜下來,甚至帶上了一點嚴肅。
他忽然轉頭,望向貝奇身後的黑暗入口處,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笃定:“酷拉皮卡,你來了?”
“爸——!”
這個稱呼幾乎是脫口而出,帶着全然的信賴和急切。
貝奇像被火燙到一樣,猛地松開了緊握的匕首,“當啷”一聲,匕首掉落在血泊之中,濺起小小的污濁水花。
他甚至來不及多想,立刻轉身,朝着空無一人的身後望去,臉上寫滿了驚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他忘記了眼前的敵人,忘記了複仇,忘記了恐懼,隻剩下對那個名字主人的本能反應。
他被庫洛洛徹底地、輕蔑地耍了。
身後,隻有一片狼藉的屍體和更深的黑暗。
庫洛洛最後看了貝奇一眼,那眼神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塊石頭,随即他閉上了眼睛。
他身後的牆壁,那沾滿幹涸與新鮮血迹的冰冷石牆,表面忽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堅硬的物質仿佛失去了實體,變得如同濃稠的暗色液體。
庫洛洛的身影向後沉入,牆面溫柔地、無聲地将他吞噬,随即恢複了原狀,隻留下斑駁的血污,仿佛他從未存在過。
貝奇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向前踏出一步,想要追趕那個消失的身影。
但就在此時,他身後的黑暗通道深處,傳來一陣沉悶而急促的轟鳴,仿佛有重物正高速奔襲而來,地面都随之輕微震動。聲音越來越近,帶着狂暴的氣息!
貝奇反應極快,他猛地擡頭,雙腳用力蹬地,瘦小的身體像壁虎一樣蹿起,緊緊貼在了布滿蛛網和污漬的天花闆上,屏住了呼吸。
幾乎就在他貼穩的瞬間,“轟隆——!”一聲巨響,一頭龐然大物猛地撞進了這個空間,重重地砸在庫洛洛剛才倚靠的那面牆壁上。
碎石和灰塵簌簌落下。
那是一隻巨大的黑犬,體型堪比一頭小象,毛色漆黑如墨,肌肉贲張,但它的鼻子部位血肉模糊,一隻耳朵也耷拉着,顯然受了重傷。它剛才似乎是循着庫洛洛最後的氣息撞過來的。
黑犬撞了個空,甩了甩沉重的腦袋,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帶着困惑和痛苦。
它努力地抽動着鼻子,試圖在濃重的血腥味中分辨什麼,但受傷的嗅覺顯然已經失靈。
接着,它似乎察覺到了頭頂的動靜,擡起頭,看到了懸挂在天花闆上的貝奇。
也許是因為貝奇身上也沾染了庫洛洛的血,也許是别的什麼原因,黑犬眼中殘存的兇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讨好的搖擺。
它把貝奇錯認成了庫洛洛。
貝奇看準時機,松開手腳,輕巧地落在了黑犬寬闊厚實的背上。
黑犬立刻興奮起來,發出“哈哈哈”的粗重喘息,大舌頭耷拉着,試圖扭過巨大的頭顱去舔舐背上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