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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水深明月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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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沉,寒風肆虐,卷着沙泥碎雪在荒野上橫掃,貼着地面盤旋起莽莽煙塵。忽高忽低,停停起起,盡顯寂寥與倦怠。

久久的,遠處才隐約顯出一隊人馬的身影。

馬是好馬,四蹄健勁,身形矯健;隻不過馬上的人卻灰頭土臉,披風上滿是風沙,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寬敞的馬車上,從車轍到廂壁,泥濘痕迹斑駁;整隊騎士耷拉在馬背上,連寒暄幾句的力氣都提不起來。整個車隊無聲無息,仿佛是在這茫茫夜色中踟蹰而行的幽魂。

莊玉衡躺在那唯一的馬車中,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颠離了位置,錯亂得一塌糊塗,一股血腥之氣盤踞在胸腹喉間,下不去、出不來,憋得她好生難受。

她勉力伸出一根手指,将馬車的窗子勾開一條縫。一股寒風夾着沙塵吹了進來,她想強忍着已是不能,猛咳了出來。

她這收不住的咳聲,仿佛瞬間驚醒了全隊的人馬。車廂内,正迷迷糊糊打盹的侍女白杏猛地瞪大眼睛,慌亂地張望了一圈,才找準莊玉衡的臉,“姑娘,怎……怎麼了?”

莊玉衡撕心裂肺咳了好一陣子,胸腔裡遍是撕裂的疼痛,才将那股寒氣都咳了出來,“沒事,讓他們前面找個地方,稍微歇一歇。”

“是。”白杏忙伸出頭去,跟外面的侍衛說了兩句,然後從草囤子裡面拎出陶壺,給莊玉衡倒了一杯尚有餘溫的水,小心遞到莊玉衡手邊,“姑娘,喝點水潤潤嗓子吧。”

莊玉衡慢慢撐起身子,靠在車廂邊,接過水杯抿了兩口,低聲道:“一會兒,我們也下車走走。”

白杏眼中滿是擔憂,盯着她臉上白中泛青的病态,忍不住問:“您……能行嗎?”

莊玉衡笑了笑,“能行。”

白杏不敢再多言。盡管莊玉衡平日裡對她算得上和顔悅色,她心底卻仍然對莊玉衡有着深深的畏懼。

白杏不過是縣衙中伺候茶水的小丫頭,當時被人随手指來伺候莊玉衡。未及豆蔻的年紀,平日聽到縣衙打闆子都會吓得發抖。何況莊玉衡被擡回縣衙時,那身血衣羅刹的模樣早已刻在她的夢魇中。

此等異事生平難得一遇,衙役小厮們越傳越離譜,一開始說莊玉衡一人殺了千百人,後來竟成了“飛花摘葉取人性命”的奇聞異事。白杏至今尤做噩夢,既怕惹惱莊玉衡動怒,自己小命不保;又怕莊玉衡撐不過去、她回去被縣令遷怒,而且如今又是天家诏命莊玉衡入京,她惶惶如驚弓之鳥,不知道明日會發生些什麼,隻能哆哆嗦嗦地跟在莊玉衡身邊,閉着眼睛過日子。

車隊在一河灣背風處停了下來。白杏扶着莊玉衡去隐蔽的地方走了一圈方慢悠悠地回來。車隊裡的人已經點起了一小堆篝火,幫莊玉衡燒了鍋熱水。火光跳躍間,寒夜似乎也添了幾分暖意。

莊玉衡扶着白杏的手,在刻意給她留出的空位上坐了下來。為首的侍衛親自給她倒了碗熱水,動作恭敬:“姑娘,将就着喝點熱的。”

莊玉衡微微颔首,道了聲謝,接過陶碗,轉身背風而坐,小口地喝了起來。

領了這趟差事的首領叫錢城東,乃是東宮武士。以往難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太子出巡時也未能有幸随行。可誰料屏山之變,那些得了上官青眼的同僚十之八九都送了命。如今東宮新進的人資曆不如他,倒輪到他出頭了。

這趟護送莊玉衡入京的差事,按理說并不算艱難,錢城東事前唯一怕的,是這個女煞星脾氣不好。可見了莊玉衡才知道她行事溫和,平易近人,便是東宮最不受寵的姬妾們,都趕不上她好脾氣。一路上,莊玉衡就沒提過什麼要求,最多隻是受不了了,讓他們停下歇一會兒。雖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但錢城東可不敢有一絲不敬,畢竟,那些需要他仰望的人也不過是莊玉衡腳下匍匐的屍體,這位祖宗才是真正立于屍山之巅、血海中央睥睨衆生的殺神。

他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莊玉衡端着陶碗的手。

那是一雙好看的手,纖細瘦長,指甲如花瓣般圓潤,隻是她如今血氣極差,未被衣衫遮蔽的肌膚都透着慘白,隐約可見皮肉下的青筋血脈。弱不禁風的模樣,跟傳說中的煞星模樣有天壤之别。可即便如此,錢城東非常确定他的脖子絕對經不起這隻手的輕輕一折。

仿佛看見鬥大一朵嬌花飄零于眼前,錢城東猛地打了個哆嗦。

莊玉衡似乎沒有察覺他的異樣,仍舊低頭慢慢地喝着水,神色淡然。

錢城東很快收回目光,掏出羊皮輿圖展開查看,“姑娘,往前還得三十多裡地才有行旅,您看,是趕路,還是就在這裡歇下。”他擡頭望望天色,“天色不錯,看來也不會有雨雪。若露宿,我們點幾堆篝火,也能過一夜。”

所以即便是露宿,他們這些侍衛也不會太難熬,大不了多點些幾堆篝火便是了。而對于莊玉衡來說,那輛馬車雖然看起來不奢華,但肯定比行旅裡發黴的床舒服多了。

這并不是第一次露宿荒野,而且莊玉衡比廟裡的菩薩都好說話,這一路上就沒反對過錢城東的任何安排。聞言隻點點頭,“聽你安排,隻是辛苦你們了。”

錢城東松了口氣,“姑娘客氣了。您先歇着,我等去準備些吃食。”

莊玉衡衡應了一聲,靠着火堆靜坐,心想她躺了數月,躺得骨頭都快拼不起來了,哪裡還需要“歇息”。

白杏見莊玉衡坐着隻慢慢喝着那碗熱水,并沒有其他吩咐,便乖覺起身,去給錢城東他們打起了下手。她忙着洗切炖煮,動作飛快,不敢有絲毫怠慢。待她偶一回頭,方才位置上已不見莊玉衡的身影。

白杏心中一緊,茫然四望。這才看見莊玉衡已經沿着河灣的泥坡,慢慢地爬上了那處丘頂。

天光盡褪,夜幕如帷,明月一輪,靜靜懸在莊玉衡的身後。

白杏不識字,自然想不到水深明月處,應有廣寒宮這等詩情畫意。但在她看來,姑娘站在那裡,長發被風吹得微揚,纖細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孤單又寥落——她隻覺得很好看。

錢城東和其他侍衛也注意到了莊玉衡,幾雙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她。此時若能拽兩句酸文的,都忍不住想到“飄飄欲仙”這類詞句。

隻是,這個仙女殺人如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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