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漪目光沉靜,聲音溫和,“在下并沒有什麼特别擅長的事情,若要說有,便是家傳的醫術。但若女郎有其他的吩咐,在下一定盡力做到。”
莊玉衡點點頭,“你可會武?”
春漪答道,“略懂防身之術,但若論武藝,我不如冬衛。”
“冬衛?”莊玉衡來了興趣,她戲谑地看了華玥一眼,“莫不是有春夏秋冬四衛?”
春漪微微一笑。
華玥倒是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真有?”莊玉衡也很驚訝,笑意按捺不住的同時,也忍不住咳出了聲。
“女郎若是不介意,我可稍作推拿。”
莊玉衡略一思索,微微點頭,“你試試看便是。”
春漪見狀繞到榻側,用手掌貼住了莊玉衡的後背,即便是隔着小襖,他還是能感受到下面支離的瘦骨。他略略運功推拿,柔和的内息果然讓莊玉衡輕松不少。
“果然是位能人。你眼光不錯。”莊玉衡輕撫胸口,深深地喘息了幾口,是難得的平順。她看向華玥, “謝謝你的有福同享。”
華玥有點愣愣地看着她,方才突生的怒氣,仿若重拳砸在了空氣裡,“你……不介于男女有别?”
莊玉衡感覺到春漪貼在自己後背的手微微一頓。她淡淡一笑,“有什麼緊要?”
是了,她連生死都不怎麼在意,哪裡又會在意這些。
華玥看着莊玉衡,了然之後,突然有一種又想哭又想笑的感動。
春漪目光無聲地從華玥的臉上滑過,然後開口問道,“女郎覺得舒服一些了嗎?”
莊玉衡點點頭,“多謝,真的好多了。”
春漪直起腰,走到榻前,将食幾往榻前挪近了些,又用手指試了試碗壁的溫度,“此刻溫熱正合适,女郎可要用些?”
莊玉衡正欲伸手,隻見春漪端起了碗,一手拿捏着湯匙,竟然準備親手喂她。
莊玉衡搖搖頭,“不必了,我不至于事事需由别人伺候,我沒那麼嬌貴。”
春漪卻堅持,“女郎為救殿下受傷。我等身為殿下臣屬,同受女郎大恩。女郎傷情嚴重,還是靜養為好,此等小事,便由我等效勞,略報君恩。”
人漂亮,話漂亮,事兒辦得更漂亮。
莊玉衡有心想誇兩句,突然想起了些往事,頓時閉嘴不言,索性任由春漪侍奉用膳。
不得不說,難怪是華玥看重的人,這周到細緻的程度,白杏隻怕再練上十年都追不上。甚至在莊玉衡略用了湯羹之後,他便勸莊玉衡少食多餐,以免腸胃不适。又勸華玥離開,讓莊玉衡好好歇一歇。
華玥有心跟莊玉衡說話,但覺得春漪說得很有道理,很是不舍地離開了。倒是春漪替她留了下來,并替莊玉衡墊好靠枕,“女郎方吃完,還是略坐一會兒再躺下才好。”
莊玉衡指了指榻前的錦凳,“不用忙了,你坐下歇會。”
春漪謝過坐下,目光垂落在榻邊,守禮且疏離。
莊玉衡暗自點頭,“我養傷,不過是或坐或躺,并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們的心意我已經領了。你不妨回公主身邊伺候。”
春漪拒絕,“女郎不必客氣,既然公主吩咐我照顧女郎至女郎痊愈,我一定會盡心服侍到女郎痊愈才離開。”
莊玉衡笑了笑,既然如此,我有個習慣卻要跟你說。”
“女郎盡管吩咐。”
“我本是習武之人,總有習慣與常人不同。我若熟睡時,或是昏迷不醒時,切勿觸碰我。”
“若是女郎在昏睡中,傷情有反複,我該如何?”
“随我死了便是。”莊玉衡毫不在意,“我知你醫術不錯,但切莫在我昏睡之時随意靠近我。我雖然如今武功盡廢,但意識不清的時候出手,隻怕你不死也傷。”
春漪頓了一下,才道,“春漪謹記。”
莊玉衡安撫他,“除了這一點,其他倒也沒什麼。我讓侍女将耳房收拾一下,你盡管休息,勿需時刻守在此處。哦,我這裡多有書籍,你若喜歡什麼,自取消遣便是。”
“多謝女郎體貼。”春漪對這樣的安排并不意外。對于一個想要讨好華玥的人來說,對于他們這些侍從,遠遠供起來是最穩妥的處理方式。
莊玉衡感覺藥膳中讓人昏睡的成分漸漸發作了上來,她掩口打了個呵欠,“那你請自便,我先歇下了。”
一旁的白杏終于察覺到了某種微妙的危機,連忙上來服侍莊玉衡躺下,又放下了緯帳。
春漪自覺地站了起來,退到了屏風外側,但也并未真的進去耳房自行休息。這屋中除了莊玉衡便是白杏等侍女。他自行取了一卷書,坐在外室的椅子上,安安靜靜地翻閱了起來了。
因為莊玉衡的傷勢,屋門垂着簾子,但雕花的窗棂卻微微支起,微冷的風從那處進來,使得屋内并不悶人。偶爾風大了些,那些萦繞在鼻端的暗香便會散去,然後不知何時又幽幽凝聚。
春漪的目光落在書卷上,卻有些心不在焉。但不知為何,他确實感受到了久違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