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劍廬弟子們怒火中燒,紛紛拔劍。而随着弟子們進入山門,山下的那些官兵和江湖人士也紛紛湧了上來。
山長知道他們必定是有備而來,但是聽到黎安刺殺官員,依然心中一沉。他看下跪着的尹玉衡,想要發問。就看見左叙枝沖他使了個眼色,同時悄悄地打出一個快撤的暗号。
山長雖不知前因,但隻要所有弟子退進山門之内,再毀掉吊橋。莫說眼前這些人,便是再來這麼多,也不能拿和廬山怎樣。隻是,要毀掉吊橋必須有人在山門這邊配合,而且要阻擋這些人過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諸位師長在上,請聽我一言。”跪在地面的尹玉衡突然開口。
場中頓時一靜。
尹玉衡鄭重地三拜九叩,沉默地行了大禮。
山長初時未明白,待她禮畢,才陡然明白了過來,他不由色變,“阿衡,你……”
尹玉衡高聲道,“弟子尹玉衡,自襁褓之年入得山門,蒙諸位師長養育教誨之恩,本當粉身碎骨、以報師門。和廬山曆來奉道避世,遠絕塵嚣,不涉争鬥。然今我師父黎斐城為奸人所害,血仇未報,弟子難安。自今日起,弟子尹玉衡懇請脫離門牆。往後所行所為,皆由我一人承擔,與和廬山再無瓜葛。”
周敬言呆了一下,稍後便回過味來,不由冷笑了出聲。今天這個事,是她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就能挑得起來的嗎?她以為她一個人跟和廬山斷絕關系,能有什麼用?
尹玉衡站起身,對着諸位長老行了一禮,“諸位教誨之恩,若是今世不能報答,來世必結草還銜以報。”
方才連山長都未反應得過來,就莫說諸位長老了。尤其是其中多人,都親自教導過尹玉衡,不敢說完全了解她,但對她的品性還是相當信任的。
如今,藩王的人逼上山門,黎斐城身隕,黎安下落不明。她此刻自請退出山門,不是為了避禍,隻怕是要将這腥風血雨一肩挑起。
長老們如何能讓她一個人這麼做。
戒律堂的王長老第一個阻止,“你不用……”
“長老。”尹玉衡行了一個大禮,“昔年趙橫之事,我行事輕率魯莽,諸多疏漏;未有失誤,實乃僥幸。當日得長老教誨,未解深意。如今方知長老之用心良苦。請受我一禮。亦願長老仁心不改,普惠弟子。今日一别,請長老諸多保重。”
周敬言眼看着尹玉衡說話這段時間,又有許多返山弟子通過吊橋。他終于失去了耐心,打斷了尹玉衡,“這位姑娘,你退出山門,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是黎安刺殺朝廷官員的罪行卻是鐵證如山。今天和廬山必須給朝廷一個交代。”
尹玉衡穩穩地握住刀柄,回身直面他,“衆目睽睽之下,我師父和師弟皆被奸人所害。我扶靈回山。這才是鐵證如山。你空手白牙,憑什麼說我師弟刺殺朝廷官員。”
周敬言臉色微變,“我有人證!”
尹玉衡輕輕晃動着脖子,冷淡到極緻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人證?什麼人證?證實什麼?證實有男子當街殺人?還是那行兇者殺人之後大喊出了自己的姓名?我師弟鮮少下山,這證人是如何斷定行兇之人就是我師弟的?這種鬼話,也敢拿出來栽樁嫁禍?”
她背在身後的手,對着左叙枝揮了揮,口中繼續道,“這位使君,你栽贓也得做得周全些。”
周敬言簡直要被氣笑了,往日裡栽贓作假,他鮮少出錯。可這次黎安是實打實的罪行,加之崔玲突然傳信,他調動人手、安排布置、時間匆忙,倒是有些疏忽了。更未想到,面對謀逆的罪名,居然有人敢根本不當回事。
“我尚有物證。”他亮出了一個腰牌,“這個是在兇案現場發現的。這個可是你和廬山劍峰的信物吧。既然在案發現場發現,兇手必然跟你和廬山脫不了……”
“幹系”二字還未出口,一道銀光在周敬言的眼前一閃而過。周敬言覺得手臂一陣劇痛,頓時慘叫出聲。旁人隻見鮮血、手臂和腰牌一起飛了出去。
尹玉衡飛身而起,一把将那腰牌抓在手中。她低頭看了一眼,正是師父的腰牌。她心如刀絞,用力摩挲了兩下,反手丢給了左叙枝。
她将手裡鋼刀順勢甩了一下,刀鋒的殘血落在地面上,劃出了一條鮮紅的印迹,“我方才就說過了,我今日,隻殺人,不講理。使君莫不是以為我在說笑!”
你方才扯掰半天,難道不是在講理?周敬言痛得幾乎暈厥過去,強撐着大喊,“你這是要造反,你們和廬山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