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開微卷的紙條,隻見上頭用極省墨的狂草寫了兩行:
“手法稚嫩,暫不錄取。
待名聲更響,再來投報。”
短短十七個字,态度冰涼得像雪潭。
“哼!手法稚嫩?我九歲就開始背《刺客心法》!連《百毒潛行錄》都能倒背——誰敢說我不專業?”嶽珑珈氣得把紙條攥得沙沙作響。
貼身丫鬟小桃忙遞茶:“夫人息怒,這組織挑人比選秀女還刁鑽。再說了,是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要不我們再問問小一點的刺客組織怎麼樣?”
嶽珑珈頓時靈光一閃,啪地一拍桌:“說得對呀,小桃!小一點的刺客組織缺人手,而且有了我的加入,定讓他們蓬荜生輝,名聲大振,等我嶽珑珈的事迹傳遍江湖,怕是八大殺手樓、十六血傭盟都得排隊請我入夥!”
不多時嶽珑珈拉住小桃神秘兮兮的說道:“我這有本《江湖暗錄》我已經看好一家沒什麼名氣的刺客組織,地點接頭暗号我都背下來了,明日你陪我前去拜訪,我嶽珑珈勢必要借此踏入刺客界一殺成名!”
第二日申時,主仆倆簡裝待發。
老管家正領着下人打掃院落,一見她倆要出門,立刻抖着胡子攔路。
管家:“去買茶??咱老爺也做茶葉生意,倉裡堆得跟小山似的,哪兒還缺茶?”
嶽珑珈眼睛提溜一轉:“正因夫君販茶,才要探探行情嘛!市場瞬息萬變,您老就安心守家。”
管家:“那也不必夫人親自——”
嶽珑珈拍了拍小桃的肩道:“我倆手腳麻利,回頭給老爺帶第一手情報。走啦!”
一句“市場瞬息萬變”成功把管家噎個半死,他隻好目送兩位“市場調研員”出府,心裡嘀咕:等老爺回來我可要禀報夫人形迹可疑。
巷南老茶鋪,茶香飄出數丈遠。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怎麼看都不像個殺手窩點。
主仆二人在大廳落座,夥計旋風似地送來一壺桂花烏龍,還眉開眼笑推銷:“姑娘!新焙桂花烏龍,今兒買一送一,再來杯秋梨膏潤潤嗓?”
嶽珑珈面不改色,擺出江湖人該有的派頭,壓低聲音問:“敢問掌櫃,可存一道茶,名喚——‘一瓣鸢尾’?”
夥計愣了愣,忽而笑得意味深長:“一瓣鸢尾?小的這就去裡間問問。”說罷穿過人群,轉身掀簾進了後堂,嶽珑珈指尖輕叩桌面,餘光掃視茶鋪——跑堂的肩上搭着白巾,卻隐約露出腕間青黑刺青;櫃台後撥算盤的賬房先生指節粗粝,倒像是常年握刀的。
不多時,夥計回來,笑眯眯道:“姑娘,掌櫃的說‘一瓣鸢尾’需現調,請您移步雅間稍候。”
嶽珑珈拉上小桃跟随着夥計,穿過竈房的大水缸和燒水壺還有堆得成山的茶籮,朝宅院深處走去,身後嬉鬧的人聲漸行漸遠,小桃有些害怕,一直扯嶽珑珈的衣袖,嶽珑珈則是輕輕牽起小桃的手将她護在身後。走過長長的甬道後,進到一間書房内。
嶽珑珈剛踏入,隻見房中坐着一人,背對光影,身穿淺墨長衫,桌上正攤着一本厚厚賬冊。他緩緩擡頭,那是一張棱角分明、氣息克制的臉,眼神卻鋒利得像盯着獵物。
他語氣溫和,“在下是這間茶莊的掌櫃,還沒問姑娘前來所謂何事啊?”
嶽珑珈稍稍握緊小桃的手,強裝鎮定地說:“聽聞墨鸢尾專懲奸惡,小女子願效犬馬之勞。”
那人輕笑一聲,指尖摩挲着茶盞邊緣:“哦?姑娘看着嬌弱,怕是連隻雞都不敢殺吧?”
嶽珑珈下巴一揚:“公子可别以貌取人。”
此時她不知哪裡來的自信,聲音也略微大了一些:“我可是從九歲起開始讀刺客心法,輕功,制毒,暗器,機關陷阱樣樣拿手。 ”
“對,我們夫…小姐可厲害了。”小桃說完又縮回嶽珑珈身後。
面前的男人挑眉:“口氣不小。可這裡不是收流浪貓的小廟。那你說說,憑什麼我們要收你?”
嶽珑珈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回望他,語氣不急不緩:
“因為我——壓根就不像個刺客。”
她擡手比了比自己這副幹幹淨淨的裝扮,眼神坦然得近乎狡黠:
“我走在街上沒人防,我出現在貪官後院沒人趕,我笑一笑,茶樓的夥計都忍不住多泡幾片桂花。”
“我可以比你們任何人更順利地潛伏卧底,因為我不是那種一看就讓人不安的‘殺氣騰騰’之人。”
她靠近一步,聲音低了些,卻多了點逼人的鋒利:
“而且,我是個女人。”
“這世道,越不把女人當回事的地方,我越容易活下來,也——越容易殺人。”
男人哈哈大笑:"有意思!不過..."他忽然收起笑容,"墨鸢尾的規矩是不養閑人,更不納庸才。”
“菱洲府通判李昶,勾結豪強,行賄上下,他府上有一本朱紅封皮,鎏金邊角的賬本,記的可不是尋常買賣,三日為限,賬本到手,我親自引薦你見師父。"
嶽珑珈伸出小拇指:"一言為定?"
那男人看着她的手指,無奈搖頭:"江湖人不說兒戲話。"但還是勾了上去,"記住,若被抓住..."
嶽珑珈搶白道:"絕不牽連組織,否則天打雷劈!"
他頓了頓,掀起桌上茶盞:“當然,若你能用自己的方式拿到它,墨鸢尾不拘形式。”
嶽珑珈挑眉:“什麼樣的方式都可以?”
“大前提是,你得活着回來。姑娘若失手,李府後院的枯井,倒還塞得下一具伶牙俐齒的小屍體。”
聽到“屍體”二字小桃已經吓得腿軟差點跪了下去。
而嶽珑珈卻話鋒一轉:“敢問掌櫃,你可聽說過刻着‘影’字的寒鐵黑牌?”
男人略微欠身說道“什麼?”
嶽珑珈連忙收回話把:“沒什麼,我們約定好了哈,三日之内我自帶着賬本前來,到時候拜入墨鸢尾門下,我還要稱您一聲師兄呢!”
男人被她這句話逗笑,爽快的答應:“好,一言為定。”
暮色沉沉,主仆倆摸回府時,前院燈籠剛燃。小桃一進門就餓得肚子咕噜噜直叫,她一邊念叨“奴婢要餓得以身殉職了”,一邊奔廚房把冷飯冷菜掃得幹幹淨淨。
嶽珑珈卻像喝了醒腦湯一般,在燈下鋪紙、咬筆,眼裡閃小火苗。
“偷賬本,要事有三——
一,賬本在哪兒;
二,怎麼混進去;
三,怎麼全須全尾溜回來。”
她正皺眉苦思,順手捏了塊桂花糕塞嘴裡。軟香一過舌尖,靈光驟閃——《刺客心法》裡千叮萬囑:“情報為王。”
于是翻出最近的江湖小報,眼珠咕噜掃到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