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擡眸認真道:“我不叫小芸,我叫嶽珑珈。”
玉燕嬌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飛镖,指腹輕輕摩挲,擡眸望向眼前的姑娘。
“嶽珑珈……”她輕輕念了一遍,眸色柔和,唇角卻帶了點苦澀的笑,“其實你讓我想起了與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姐姐,什麼?”嶽珑珈忙探身靠得更近些問到。
“沒什麼。”玉燕嬌說罷,她手指一翻,将頭上的白玉簪摘下,塞入嶽珑珈掌中。
她笑着眨了眨眼,“玉燕嬌是班主賜我的藝名,我本命叫沈玉。”
嶽珑珈怔了怔,剛要開口多問,卻被沈玉擡手輕輕按住了肩。
“江湖路遠,咱們後會有期。”
沈玉佯作不耐煩地推了推她,“快些走罷,别耽擱了時辰。”
嶽珑珈隻得乖乖轉身,臨上馬車前,嶽珑珈緊了緊手中的行囊。
玉簪藏在掌心,冰涼的觸感貼着掌脈,一路與她相随的,還有那本象征着罪證、也象征着通往刺客之路的賬本。
嶽珑珈心頭微動,終是回頭唇角一挑,露出一個明晃晃的笑。
下一刻,她翻身上車,馬蹄聲碎,車輪滾滾,往家中疾馳而去。
她回頭一望再望,沈玉站在驿站前,未曾揮手,卻始終注視着她。
嶽珑珈穿着小桃的衣服,頭戴鬥笠遮面,打着“探親歸家”的名頭潛回自家院中。
輕搖三聲銀鈴後,小桃才将房門打開,小桃急得團團轉:“夫人您可算回來了,老爺今早就傳了口信,說要回府一趟,我這心都快跳出來了!”
嶽珑珈擺擺手:“别慌,快去換衣服罷,我這不趕回來的正是時候!另外你去幫我準備些早飯,我都快餓死了。”
小桃含淚奔回内室,忙不疊換下嶽珑珈的衣裙出去了。
而嶽珑珈貪吃桌上的棗泥糕點,耽誤了,剛解去上衣,那扇房門便在無聲無息間被推開。
封隐岚着一襲月白長衫,步伐從容地走了進來。
“夫人,我回來了。”
聲音溫潤,像極了平日裡那位溫文爾雅的封公子,可偏偏那一雙眼睛,卻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嶽珑珈心頭一震,來不及穿裡衣,忙不疊披起自己的外袍,可褲子與鞋襪還是小桃的。
“夫人這是在做什麼?”
封隐岚語氣不疾不徐,“不過是在屋裡,怎的這般慌張?”
嶽珑珈強作鎮定,撩了撩鬓發:“今晨梳洗得晚了些,夫君莫要見怪。”
“是嗎?”封隐岚笑意淺淺,“我聽下人說,夫人近日刺繡刺得格外專心,連早飯都未曾用過。”
他眼神在嶽珑珈身上來回打量,仿佛漫不經心:“刺得什麼花樣,夫人不如與我講講?”
嶽珑珈微微一僵,心下暗叫不妙。
他話裡不帶一點火氣,卻偏偏句句都像在審問她。
“不過些尋常花樣,鴛鴦戲水,鸾鳳和鳴啊什麼的。”她嘴上敷衍,心裡卻飛快盤算着如何蒙混過關。
“哦?”封隐岚輕笑一聲,擡眸望向她,“鴛鴦戲水、鸾鳳和鳴……不防拿出來讓我鑒賞一番。”
嶽珑珈呼吸一滞,懷疑他是有意而為,偏又找不出破綻駁回。
“夫君是在審我嗎?”她挑眉反問,語氣帶着三分嬌蠻。
封隐岚看着她,眸色深遠,唇角笑意如舊。
“怎麼會。”
封隐岚步履不急,卻步步緊逼。
他身上的清冷沉香隐約萦繞,與她匆忙換衣後殘留的脂粉氣息交織,叫人心頭發燙。
他語氣恭敬,嗓音卻故意壓得低沉,“我不過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夫人為我精心準備的生辰賀禮。”
這句“迫不及待”,落在嶽珑珈耳中,卻像極了捉弄意味十足的暗鈎。
她強自鎮定,步步後退,卻不敢太快,生怕露了怯。
“夫君說笑了,繡品尚未完工,怎好讓您過目。”
“未完工?”封隐岚輕笑一聲,腳步不緊不慢,卻已逼得她貼到了屏風前。
他俯身,手指不着痕迹地拂過她鬓側垂落的發絲,将那一縷蓄着微汗的青絲别至耳後。
指腹微涼,肌膚微燙。
“夫人為我繡‘鴛鴦戲水’可要小心,别讓繡針刺破了手指,别讓剪刀劃傷手臂。”
封隐岚語氣溫雅,偏偏在“鴛鴦戲水”四字上,壓得極輕極慢,像是蓄意般碾過她的耳廓。
嶽珑珈下意識捂住左胳膊,耳根微顫,“是……是。”她咬牙維持笑意,“我會小心些的,隻是慢工出細活,越精細繡的花鳥越靈動。”
封隐岚聽着她咬字僵硬,嘴角笑意更深。
“夫人所言極是。”
他忽而擡手,食指與拇指輕捏住她下颌,動作不重,卻叫她動也動不得。
那雙向來溫和的桃花眼,此刻近得過分,倒映出她自己慌亂的神色。
“便是這般神色,才最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