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氣很靜。
靜到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柏佳揚動作沒有更近一步,司夏卻感受到兩人不經意在桌沿觸碰到的指尖,帶着某種氣流,逐漸變得潮濕。
她聲音很小,幾乎氣音似的:“抱歉,我本來想加你道歉來着……”
頭頂暗黃色的吊燈不斷閃爍。
柏佳揚本來隻是覺得她的反應有趣,想着捉弄一下,低頭掃見她不停顫動的睫毛,喉頭竟也不自覺地向下滾了滾。
他啞着嗓音開口:“我……”
啪——
沒等他說完,吊燈閃過一絲火花,接着四周一片漆黑,連門頭上的招牌也全都熄滅。
眼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兩人距離又貼得近,司夏不知道在慌張什麼,立刻從他懷裡鑽出來踉跄地站到一邊。
似乎是停電了。
司夏說不上來當時的心情,擡手摸上胸口的瞬間竟隐隐感到一絲失落。
柏佳揚順勢從她旁邊起身,摸出手機打開手電:“電閘在哪?”
“在後廚那邊。”
“好,你先在這别動,我去看看。”
店裡的總閘并沒有跳停,司夏和柏佳揚出去看了一眼,整條街隻有她的店鋪停電,所以也能排除區片的電力故障。
但現在維修師傅已經下班,臨時找不到人修理電路,隻能等明天一早再說。
方才旖旎的氛圍被她抛在腦後。
一進門,司夏腦中就警鈴大作。
“冷藏櫃!”她連忙小跑到後廚,“冷藏櫃裡有明天要用的食材,還有下午才送過來的巧克力!”
夏天溫度高本身食材就容易變質,如果短時間内電力沒法恢複,的确是件麻煩事。
“先别着急。”柏佳揚找了個櫃子把手機立上去,“店裡有手電筒嗎?”
司夏點點頭,立刻轉身從抽屜裡摸出兩個備用手電遞過去。
幾個手電支在後廚的各個角落,勉強撐起了一間屋子的光源。
柏佳揚打開冷藏櫃從上到下掃了一圈,低頭挽起袖口,又問:“有冰塊吧?”
制冰機裡應該還有不少,司夏跑過去确認了一下:“大概還剩兩桶的量。”
“應該夠,你過來幫我一下,先把中間的隔闆抽出來。”
很奇怪的是,明明是料想不到的突發狀況,柏佳揚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慌張,反而有條不紊的安排好一切,她隻需要像個小跟班似的跟在身後,有種莫名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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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後,所有食材被妥善分類,也用不同的容器裝好冰塊重新放進冷藏櫃。
按照這個狀況,堅持到明天早上應該沒有問題。
司夏松了口氣,顧不上裙子會不會弄髒,沿着牆壁就坐了下來。
柏佳揚抽走櫃子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的手機,兩手撐着膝蓋,也随之坐到她旁邊。
後廚内的光源隻剩角落裡微弱亮起的手電筒。
兩人并肩坐着靜了一會兒,司夏在一旁清了清嗓子。
“今天謝謝你。”
她這句話發自肺腑:“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真的很難這麼快處理好。”
“你有沒有發現,每次遇見你的時候都有麻煩事。”柏佳揚低聲道:“上次見你的時候,你在酒吧喝個爛醉吐我一身。”
“我真吐了?”
“開玩笑的。”柏佳揚眼睛彎了彎:“你還真信。”
司夏很少主動跟陌生人聊天,但眼下兩人也算經曆過咖啡店明天營業的“生死”,她莫名跟着笑:“行,我以後努力,少給你添麻煩。”
“少曲解我的意思,我還挺喜歡這家店的。”
柏佳揚兩隻手松散下來,撐在身後:“咖啡不錯,準備變成常客。”
司夏故作正經的思索了一會兒,拉長語調:“那你可能需要先辦張卡。”
“随時準備殺熟?”
瞥見她兩手攥着裙擺蜷膝不自在的姿勢,柏佳揚扯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丢到旁邊的外套,傾身給她罩上:“叫什麼名字?”
他的側臉靠得很近,司夏不自然地向後仰,小聲說:“司夏。”
柏佳揚沒聽清,動作停在原地又問了句:“什麼?”
司夏一字一頓地重複:“司,夏。”
見他還是副茫然的樣子,司夏皺着眉頭拉過他的手臂,用手指在他手腕處緩慢的一筆一劃:“吐司的司,夏天的夏。”
寫完,司夏彎唇笑得得意:“你叫柏佳揚。”
柏佳揚任由她拉着手臂,神情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嗯?”
“下午廖峰說的呀,你叫柏佳揚。”
柏佳揚扭頭看她,視線在她一開一合的唇瓣上停留片刻:“知道怎麼寫嗎?”
禮尚往來,他順勢攤開司夏的掌心,也用手指在上面寫道:“松柏的柏,佳肴的佳,揚帆的揚。”
當視野所見變得有限,感官就會在某種程度上被不斷放大。
司夏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順着掌紋間蔓延的溫度,感受到自己被一點點放大的心跳。
咚咚咚。
她緩慢擡眼,剛好和他垂下來的視線相對。
司夏眨巴着眼睛看向别處,不動聲色地抽回手。
沉默片刻,柏佳揚無聲地向下吐了一口氣:“那晚在酒吧,怎麼喝那麼多?”
“就……”
司夏說:“朋友們很久沒見,玩着玩着就不小心喝多了。”
其實是因為林烨的事情心情不好才喝了悶酒,隻是多餘的解釋顯得突兀,她說完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這個習慣可不太好。”
“什麼?”
“醉酒之後——”柏佳揚挑眉笑着,故意壓低聲音:“随便親陌生人。”
“……”
司夏氣急敗壞去推他肩膀:“我剛才都跟你道歉了!”
“畢竟被占了便宜,我準備考慮一下再決定接不接受。”
“柏佳揚,你很煩。”
“還有更煩的。”柏佳揚把手機攤到膝蓋上:“我手機沒電了,你要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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