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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舟以前不相信玄學。
可自從奶奶去世,她極度希望真的有另一個世界,所有逝去的靈魂會在那裡安然存在,而百年之後,她們都會在那邊重新相聚。
一次一次的自我洗腦,讓她對奶奶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似乎深信不疑,内心也因此而變得平靜許多。
不過,偶爾想起,也會患得患失——
或許,一切都隻是她一廂情願的想象吧?
人死了,就真的徹底消失了。
于是,接受現實、回歸理智後的許清舟,心情在這兩者之間反複橫跳,猶疑不定。
然而此時此刻,望着大喇喇坐在床邊,身上披着大花毯,頭上還露出兩隻尖尖狐狸耳朵的俊逸少年,許清舟:“……”
連狐狸精都真的存在。
另一個世界,又有什麼不能存在的理由呢?
而在許清舟盯着池俊發愣的同時,池俊略略挑眉,也在打量她,試圖從她眼中捕捉到些什麼。
然而,五分鐘了。
整整五分鐘,許清舟像是被點了穴,一丁點兒都沒動過。
如果不是她眼神裡千變萬化的情緒,池俊幾乎就要懷疑她是否被吓得丢了魂兒,眼下隻剩了個空殼。
隻是,她望着他的眼神裡,懵然有之、震驚有之、尴尬有之、喜悅有之、懷疑有之——
就是沒有恐懼。
一絲都沒有。
池俊歎了口氣。
也是,連他特意幻化出的巨獸都吓不跑她,又怎能指望頭頂上兩隻沒來得及褪去的狐狸耳朵,就能把她吓得涕淚橫流,恨不得立刻将他送走?
又這麼僵持了會兒,池俊實在是沒耐心等待許清舟那極有可能并不存在的“恐懼心理”了,他倏得打個響指。
許清舟眼睫閃動了下,回神。
池俊揚唇一笑,一字一頓道:“許——清——舟?”
青年聲音雅緻中帶着些許磁性,不知是不是知曉他是狐狸精的緣故,臉上隻是随意一笑,也似乎透着一種說不出的蠱惑,勾人眼球。
許清舟有一瞬的晃神,回過神來,點了下頭。
她臉上還帶着傷,有的是張彭飛打的,也有她自己不注意磕的。
狼狽中透着一絲滑稽。
池俊看了一眼,視線便落向别處,過了會兒,才将目光對上許清舟的眼睛,說:
“我叫池俊——如你所見,是個狐狸精。”
“狐狸精”這個詞在人類世界,實在不算是個好詞……
許清舟眨巴着眼睛,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能先硬着頭皮點個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池俊笑了下。
是那種很友好、還帶着點兒俏皮的笑。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多謝你的照顧。”
他一躍,輕盈地跳下床,走到許清舟跟前,微微彎腰,望着她的眼睛。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這是要報恩的意思了。
可許清舟從一開始,就隻是把狐狸當作一個普普通通,陪她一起生活解悶兒的小寵物,并未奢想過有一天它會變成人,還要回報她點兒什麼。
以前沒想過,現在,也不會想。
許清舟搖了搖頭。
池俊“啊”了一聲,語氣略有遺憾:“沒有啊,那太可惜了。”
話落,行動卻絲毫沒有遺憾地點了點頭,拔腿就往門口走。
“那我走了。”
事實上,池俊沒想到今晚忽然就化為了人身,或許是五百年太久,讓他已經忘了初為人形之前的煎熬過程,亦或是,這次靈力被廢光,與五百年前初為人身時的過程本就不同。
總之,他在再次化為人身的前一秒,并不知道即将要發生什麼。
在看到自己化為人身的那一刻,電光火石間,他想到的是,用化為人身後僅剩的一點兒靈力,給張彭飛和許清舟分别制造了一場幻覺。
給張彭飛制造幻覺的目的,當然是逼他離開。
而給許清舟制造幻覺的目的,則是讓小姑娘被吓到,主動放手放他離開。
顯而易見,第二種目的沒達到。
既然如此,池俊幹脆利落地決定,在許清舟現在懵着的,一時還難以消化這麼大信息量的時間,趁亂提出“走”。
隻要許清舟沒攔着,或許,也算是一種願意放他走的“默認”?
心裡打着這個主意,池俊步子便邁得很大,頭也不回,剛走到門口,身上裹着的毯子卻忽然被扯住。
池俊腳步一定,心頭忽的冒出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