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明媽媽聽出班主任這話裡有怒意,連忙擺手:
“不是趙老師,我——”
話沒說完,她忽然反應過來,神色一懵:
“什、什麼?班級第一?”
與此同時,同樣懵的,還有站在走廊裡的池俊。
他盯着成績單,先是正着看,然後又倒過來看,反複兩次,直到發現字每次也都跟着反過來,才終于确認:
許清舟的名字确實在成績單第一行,正數第一行。
她是……班級第一。
那班主任說說她成績下滑是什麼意思?
池俊目光掃過那一行科目排名,最終,落在了最後一項“年級排名”上——
年級排名:第七。
如果成績下滑,都還是年級第七。
那麼下滑之前的許清舟,到底年級第幾?
想了想小姑娘又是忙着兼職又是忙着洗衣做飯買菜,分身乏術忙得跟個八爪魚似的,池俊沉默片刻,忽然覺得小姑娘……不可小觑。
“哥。”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聲。
池俊回頭,發現是鄭陽舒,略略挑眉,神色恢複如常。
鄭陽舒走過來,手裡拿着一包什麼東西。
“哥,這是兔子的寵物糧,你幫我帶給清舟吧?”
池俊垂眸掃了眼寵物糧,“哦”了聲,伸手接過。
翻來覆去盯着寵物糧包裝看了一遍,他忽然擡頭,問鄭陽舒:“你媽不讓養寵物?”
鄭陽舒笑容一凝,點頭。
“對。”
“可我今天聽你媽說,你們家養了兩隻狗。”
鄭陽舒:“……”
“我媽喜歡狗,但不太待見兔子。”
其實說完這話,鄭陽舒就有點後悔。
畢竟池俊隻說了寵物,也沒提到兔子,他這會兒主動提及“不待見兔子”,反而有種刻意感,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果然池俊“哦”了一聲,表情頗有點耐人尋味。
鄭陽舒被他這眼神盯得有點不自在,不自覺搓了搓後頸,忽然想起什麼,轉移話題道:“對了哥,剛才班主任叫你去幹什麼?是清舟有什麼事兒嗎?”
池俊想起剛才在辦公室裡,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沉默片刻,他點頭。
“是說了點事兒,并且着重提了其中一件。”
鄭陽舒:“什麼?”
池俊唇角往上勾了勾,盯着鄭陽舒,一字一頓道:
“你們班主任讓我盯着我妹,不許她早戀。”
鄭陽舒:“……”
*
下午四點,太陽已經移到租房大院西邊,院子一樓隻剩一片陰涼。
許清舟寫完一套數學試卷,去樓下收晾曬的衣服床單。
從西北角騎進來一輛電動車,電動車主許清舟認識,是對面三樓那位高三男生的母親,這會兒那位母親應該是剛開完家長會回來,言語間正在數落後座背着書包的男生。
許清舟想,池俊大概也要回來了。
回過頭來一想,明明幾個月前還是隻撒潑打滾的小狐狸,如今卻能去幫她開家長會,堂而皇之地坐在一群中年男女之間。
許清舟想想,覺得神奇之餘,又感到有些好笑。
将昨天剛給池俊買的一件新沖鋒衣收下來,許清舟往左邊挪了幾步,剛要去扯床單,忽聽右前方傳來一道閑聊聲。
“哎,你還記得張彭飛嗎?”
“就是那對小雙胞胎的爸爸,跟啞巴小許鬧矛盾的那個。”
許清舟臉上笑容一頓,捏着床單的手也跟着停住。
隔着被風吹得獵獵響的床單,她站在後面一動不動,清晰地聽到後面的話緊接着傳來——
“我前幾天在醫院看見他了。”
“聽那邊保潔私下聊天說,他得了癌症,就快死了。”
快死了。
許清舟的指甲刹那間掐入掌心,腦海中映入的卻不是張彭飛那張恐怖的臉,而是池俊臉上那如風般利落又潇灑的笑意,那夜他走而複回,站在門口對她說——
“許清舟,等來自于張彭飛的危機消失,我還是會走的。”
我還是會走的。
陽光消失的大院尚有餘溫,許清舟手中攥着床單,卻站在這清朗天空下,一瞬間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