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池俊走而複回的那天起,這個問題,就仿佛夢魇一樣,深深地在許清舟心底紮根。
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她成天都惴惴不安。
池俊隻是洗個澡的時間長了點,出去玩的時間久了點兒,許清舟都會擔心,池俊是不是不告而别了。
——畢竟她與池俊之間,疏離冷淡地就像普通合租的室友關系。
不告而别,再正常不過。
随着時間的推移,同居成為了習慣,她不再那麼緊張擔憂,隻是偶爾想起“池俊遲早會走”,心裡還是會覺得遺憾難受。
直到前段時間,她與池俊之間的關系似乎更近一步。
甚至,池俊的一舉一動,讓她産生了一種池俊似乎已經将自己當成小出租屋一員的想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張彭飛将死的消息。
她本就擔心池俊在得知張彭飛快死的消息後會離開,偏偏這個時候,池俊的種種行為都指向了她最害怕的那一點——他要走了。
許清舟知道,不顧别人意願強行挽留的自己,很讨厭。
這種時候她的眼淚,更讨厭。
然而,隻要一想到池俊會走,她就控制不住。
真的控制不住。
傍晚時分,大院一樓已經沒有丁點兒陽光。
一輛輛電動車、自行車,載着下班放學的人回來,大院裡不時響起熱絡的打招呼聲,小孩興奮的聊天聲。
然而站在院落中央的池俊和許清舟,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真空玻璃罩罩住,外面喧嘩吵鬧,玻璃罩内,卻安靜得連空氣都靜止。
許清舟視線模糊地望着池俊。
池俊也垂眼看向她。
倆人很久都沒有開口。
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答案。
許清舟忍不住掐緊手指,強迫自己,等待着那個很怕很怕、卻不得不面對的冷酷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面前的人終于動了。
她屏住呼吸,然後聽到一句意料之中的很淡的男聲,從頭頂落下——
“是啊。”
心轟然下沉的同時,腦袋卻忽然一輕。
她擡頭望向池俊,發現自己腦袋上罩着的頭盔已經到了池俊手裡。對方垂眸睨着自己,轉身跨到電動車上,從容地将頭盔戴到了自己頭上。
“再不走,燒烤局就要遲到了。”
許清舟:“……”
燒烤局……?
許清舟瞬間連眼淚都忘了掉,隻怔怔地望着池俊。
池俊坐在電動車上,依舊是那副很淡的模樣,盯着她。
“看我做什麼?”
許清舟動了動唇,電光火石間,腦子卻一團亂麻,似乎什麼都理不清。
良久,她終于勉強從毛線般亂的思緒中扯出一個頭——
池俊……是誤會了她說的“離開”指的是什麼嗎?
不知是不是她眼神中的疑惑太過明顯,池俊看着她,反問:
“不然你以為我要去哪兒?”
許清舟攥着筆,原地定住幾秒,忽然猛搖頭。
沒有。
我什麼都沒想。
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眼淚還挂在臉上,許清舟連忙伸手抹掉,又吸了吸鼻子,紅着臉生硬地轉了話題:
【你是要跟李瑞他們吃燒烤嗎?】
自行腦補一出戲後的尴尬還飄在空氣裡,許清舟連與池俊對視都不敢。
隻聽聲音傳來: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許清舟硬着頭皮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所以……”
池俊忽然湊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喜不喜歡這輛車。”
他倏忽逼近,臉上的笑容無限擴大。
許清舟毫無防備,心跳不自覺漏了一拍,她本能地往後仰了仰,片刻後,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池俊,用力點了點頭。
喜歡。
很喜歡。
池俊似乎對她的答案很滿意,手拍了拍電動車頭,道:
“以後你就騎着這兩電動車上下學,遇見什麼危險的人,就直接撞過去。”
危險的人……
許清舟也是在這時候,才忽然想起來最近學校鬧得沸沸揚揚的一件事。
高中部有個女生晚自習回家的路上,險些被一個流浪漢侵犯,導緻精神狀态不太好。家長鬧到學校要賠償,索要不成幹脆在校門口拉了橫幅,學校領導很頭疼,以緻于學校臨時發緊急通知,高一高二全部取消晚自習,高三學生晚自習放學,必須要有家長接送。
難道,池俊是因為這個才給她買了一輛電動車嗎?
想到這,空氣裡的尴尬似乎更嚴重了。
這種感覺直到池俊騎着電動車赴約離開,才漸漸消散。
許清舟又原地站了會兒,獨自一人往樓梯口走去。
所以,那些超季節的衣服,真的也是因為清倉甩賣很劃算,才買回來的吧。
隻不過回顧了一下剛才的情景,許清舟腳步略略一頓,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池俊真的沒有聽懂她的問題嗎?
如果聽懂了,為什麼要将話題轉移到“燒烤局”上呢?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