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所刻在記憶裡的常識告訴她,次間是與府邸之主所住房間同位于中心區的正房。
遂進不可能不知道正方區域該劃分給誰住,至于原因為何,應當能從那黑衣人口中得知一二。
她回到房間院落時,果真看見隔壁一個月以來無人進出的房間亮起了燈燭,十餘仆人神色匆忙,捧着銅盆進進出出,而盆中液體無一例外,皆為血色。
冼行毅一邊有條不紊地吩咐着仆人将物什遞予他,一邊大吼:“人找到了嗎?!”
舒巧巧心跳一滞,這要找的人該不會是自己吧?
“冼太醫别急,我再去搜尋一番。”
話音剛落,恒渡就直愣愣沖出房門,晃眼便看見了伫立在院落中的舒巧巧。他欣喜大喊:“找到了找到了!巧繡娘!快進來!”
舒巧巧按捺下心中的種種疑惑,跟随着恒渡進到房間。
隻見遂進躺在床榻之上,腹部上的長刀傷十分駭人,他緊咬着顫抖的牙關忍下傷口卷起的一浪又一浪疼痛,面色因失血過多而無比蒼白。
他轉動眼珠子看向舒巧巧,握緊的拳頭用盡全身力氣克制住抖動,才攤開手掌向她招手。
冼行毅沉肅着臉囑咐道:“隻能說一句,再拖下去就要失血過多了。”而後便識相地退至一旁準備藥末。
房間内十餘仆人因為這個插曲紛紛停下等待冼行毅的指令,舒巧巧頓感如芒在背,壓力山大。她湊到遂進身旁:“遂公子找我是有何事?”
遂進單手攬過她的肩膀,強硬地将兩人距離極緻地縮短。氣聲所呼出的熱氣打在舒巧巧的耳畔,酥麻非常。
舒巧巧側耳隻聽遂進說道:“舒府之事确與我有關,将你救下亦是我愧疚難當,這便是書房那人所能知曉的一切。如若你仍然想要聽他重複這番話,那便帶上暗衛再去,保你平安。若是繡娘從那人口中得知事情前後經過,想要與他為謀,還請奪我命前告知我一聲,莫要讓我死得不明不白。”
遂進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氣來訴說這番話,話音一落,攬着她肩膀的那手便無力滑落,眼神陡然迷離難以聚焦。
冼行毅見狀趕緊上前撥開舒巧巧,将手中藥液灌進遂進嘴裡,大喝一聲:“把桌上藥粉拿來!”
得了命令的仆人瞬間重上了發條一般,井然有序地配合着冼行毅的安排。
舒巧巧被恒渡拉離那個紛繁錯亂的房間,嘈雜的聲音忽然變得缥缈起來。她叫住恒渡問道:“遂公子這是出的何事?”
恒渡低垂着腦袋,像是預演過一般背誦道:“公子此次離府小的并沒有跟随,小的也不清楚公子發生了何事。”
“那公子去往何處,你可知道?”
恒渡突感面前人威儀橫生,恍惚間覺得自己似是在面對另一個遂進。他咽下一口唾沫鎮定道:“小的不知。”
舒巧巧忽然瞥見一個黑色的身影輕盈地躍上她所住房間的橫梁,想來便是遂進安排給她的那暗衛。
她擺了擺手遣走了恒渡,快步走進房間将房門關上。未亮起燈燭的房間沉寂在靜谧的黑暗之中,她聽到極其輕巧的落地之聲,便感有一人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禮。
婉轉悅耳的聲音低低響起:“奴婢見過舒千金。”
竟還是個女暗衛。
“叫我巧繡娘便好。你叫何名?”
“鹎婉。”
“鹎婉,”舒巧巧喃喃着重複了一遍,“戌時我會前往鶴臨茶館,如遇危險情況我該以何暗号告知?”
“繡娘隻管放心與那人會面,鹎婉會視情況而行,保證繡娘安然無恙是遂公子賦予我們的命令。”
舒巧巧沉吟片刻,還是問出了心底的問題:“我有一事相問,若是鹎婉不方便回答可以不答。”
“遂公子吩咐過要知無不盡。”
舒巧巧一噎,差點把該問的問題堵在了喉間,臉色在黑暗之中爬上一抹绯色。她輕咳一聲:“與你相同職守的暗衛,是當屬遂公子所有,抑或尚有其餘雇傭者?”
“并無其餘雇傭者。”
鹎婉依然回答得幹脆利落。
這倒給舒巧巧内心添了一份安心。若是這批暗衛是給足銀錢便能雇傭的性質,那價高者與遂進意願相悖的情況之下,自己小命就很難百分百确保安然無恙了,就連住在這個府邸上的人都變得不安全起來。
她道一聲“知道了”便遣退了鹎婉。
臨近戌時,她換上了當初進府之時的那身褴褛衣飾,再度加深了臉上的印記,才從府邸後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