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正午,太陽似火在天空燃燒,蒸得地面不斷冒出騰騰熱氣。
周茹楠打起一桶水後靠着井邊坐下,回憶家中水缸的水位,想着這些應該能用上一段時間。桶裡的水波瀾漸漸平息,倒映出周茹楠此時的模樣,她垂眼盯着這張臉——盡管已經過了兩周,她還沒習慣這幅面容、名字身份以及自己穿越的事實。
兩周前,她中午照常打了個盹,再醒來就從省級三甲醫院的婦科醫生蘇宛月變成王家的童養媳周茹楠。剛開始她以為是什麼整蠱遊戲,四處尋找自己的手機攝像頭以及躲在某個角落偷笑的同事,忽然一名老婦人走進來見她翻找東西,嘴上污蔑她偷東西,一巴掌就扇了過來。
她反應迅速地躲過巴掌,正要跑出去,門口卻被一魁梧男子堵住,更令人不解的是這男子竟然喚她“媳婦”。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周茹楠才接受自己穿越到一名農家婦女身上,并且多了個婆婆和丈夫。作為接受過新思想的現代人,她斷不可能認命在這偏僻小村裡度過下半生,周茹楠邊在家中忍耐着婆婆的辱罵壓迫,與好吃懶做的丈夫周旋,邊悄悄拾些草藥賣給郎中,存點供自己逃跑的積蓄。
周茹楠歎了口氣,從“蘇宛月”的回憶中清醒過來,她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看着熱烘烘的黃土地不想離開樹蔭半步。
“王家媳婦你在這裡啊,王家婆到處找你,讓你快點回去給他們做飯,不要讓她兒子餓到了。”有鄰居站在不遠處喊道。王家婆是村裡人對周茹楠婆婆的稱呼。周茹楠朝對方點點頭,怕和對方多說一句,傳到婆婆耳裡就變成了她不守婦道不知檢點。
周茹楠用扁擔一前一後挑起兩桶水,不情願地朝陽光踏出第一步,破舊的麻鞋踩在烤幹的土路上,揚起黃塵。不一會,她感受到額頭脖子後背都冒出汗,尤其是被竹扁壓着的地方,汗水浸濕粗糙的布料,随着走路的動作不斷摩擦着皮膚,難受極了。
好在路不算遠,大約一刻鐘就到門口。周茹楠還在籬笆外,就聽到屋内那便宜丈夫哭嚎着問她什麼時候回來,他餓得不行想吃飯。随後便是婆婆柔聲細語的安慰,話語中偶爾夾雜着對她的咒罵。
但這對周茹楠而言不痛不癢,有些醫鬧的病人不是沒有指着她的鼻子罵過。
進入院子後,婆婆聽到聲響從屋裡出來,朝周茹楠翻了個白眼。“打兩桶水磨磨唧唧的,怎麼不等我娘兩餓死再回來?”聽到這話,周茹楠暗自肯定道,這事要是真的發生了,她立馬去最近的寺廟供高香。此話自是不能說出口,她選擇冷處理,将謾罵聲甩到身後,自顧自地把水挑到廚房準備做飯。
“做完飯後記得把衣服洗了,不然我兒子明天沒衣服穿。”沒有得到回答,婆婆走到廚房口用力敲了敲木門,“聽到沒?又不是啞巴聾子,聽到了就回個聲。”
“哪有人像你這樣,天天不張嘴,嘴巴長出來就占個地方?”
“知道了。”周茹楠淡淡地回道。而婆婆對他的反應極為不滿,翻了個白眼後嘴裡罵着聽不懂的方言離開了。周茹楠聽不懂但也能猜到對方罵的很髒,握着手中的火鉗,緊了緊。
盡管有些火大,周茹楠安慰自己現在人生地不熟,不是逃跑的好時機,這裡雖然環境不怎麼樣,有繁瑣的家務,令人頭大的婆媳關系,但起碼包吃包住,不至于讓她留宿街頭。忍一忍,等存到足夠的積蓄,她就立馬離開。
飯做好後,周茹楠把自己的一份留出來放在竈台——婆婆不允許她上桌吃飯,說是他們王家的規矩。礙于要讓兩人放松警惕,周茹楠隻好乖乖照做。把飯菜端到一張不算大的圓桌上後,她正要回廚房吃飯,卻被婆婆叫住。
“你去哪兒?我剛才讓你洗衣服你沒聽見嗎?”
像是聽到好笑的事情,周茹楠哼笑了一聲,有些沒好氣道:“我剛挑完水沒力氣,吃完飯再洗。”
然而婆婆像是下定決心要發難,把筷子摔到桌子上,“你這媳婦怎麼還頂嘴呢,我們家花錢把你買來給你吃住,你卻連這一點小事都不願意做。”
說着說着,王家婆竟從眼角擠出幾點淚,而她兒子看見後孝心大漲,也跟着摔了筷子站起來,身上的肥膘顫了顫,“既然嫁到我們家,我娘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娶得是媳婦,可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
“要是還不懂,我就學隔壁趙家教訓媳婦。”趙家每日都能聽到女子慘叫,這話語中的“教訓”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平時不見這玩意孝順,現在買了個媳婦就把孝心外包了是吧?心裡雖然不爽,但看着面前肥壯的男人,周茹楠隻好點點頭妥協。
好在衣服不多,河邊的樹叢也消解了熱意,等周茹楠抱着洗好的衣服回來,在竹竿上晾曬好後,她發現放在廚房的飯竟然沒有了。她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就在這時王家婆走出來,瞥了眼周茹楠的表情,對她反應似乎十分滿意。“你回來的太晚,我兒子有些餓,就把你的飯吃了。”
“那我中午吃什麼?”
“哎呀,反正馬上就到下午了,你忍一下餓一頓。”婆婆擺擺手毫不在意道。
周茹楠無話可說,經過這一遭她滿肚子的氣倒也感受不到餓,再加上方才王志的威脅,她隻能咽下這口氣。看着留給自己收拾的竈台,她歎了口氣,撸起袖子開始收拾。由于收拾的過于投入,周茹楠沒注意一個人影溜進來站在她身後,等她直起身撞上對方胸懷時被吓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