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地上‘人’居然在叫他們,“蒲小明…酆小洪…你…你們…”
二人終于被地上蜷縮的身影吸引,這才注意到,橫沖直撞的‘人’正是被留在路上的埭桡。
二人的對話,埭桡是一個字也沒聽清,他本就受埭骰影響,同受穿心之痛,剛才急奔而來,又和第五茗相撞在地,現在,渾身跟碎了一樣,疼得抓心撓肝,恨不得再去死一次。
好不容易緩和了些,仰頭四望,旁邊站着的就是他要尋找的人。
沒了疼痛感,第五茗思緒都要靈敏一些,柔聲道:“仙君再擡擡手呗,給埭桡大哥一滴新生水?”
一滴新生水哪裡夠,遠處還有兩昏厥的鬼差,酆小洪知道她現在替埭桡讨要了,待會兒肯定是又要為其他人索取,直接把手中的玉瓶遞了過去。
酆小洪目光柔和,手上動作幹脆,道:“還有半瓶,上君收着吧。”
新生水雖不難采取,卻不易收集,一般都是論滴來算。
第五茗已經好久沒這麼富盈過了,滿心歡喜道:“仙君是真大度,謝謝仙君,謝謝仙君。”
玉瓶瓶拿在手中,搖了搖,她才在感觸中發現,這玉瓶竟不是普通的瓶子,而是仙君們慣常攜帶的玉瓶。
此玉瓶非彼玉瓶,玉瓶在天冥兩界,是一種和城隍官茶壺一樣的法器。
仙君們放置丹爐内,用法力淬煉出瓶内之境,這樣看着瓶身小小,隻有手指般高矮,瓶内容量卻是要原比看見的大的多。
不僅便于攜帶,還很雅觀。
本擔心新生水不夠用,現在不僅夠用,指不定還能有剩餘,第五茗十分開心,嘴角好看地上揚着,心想:許久不做仙,竟是忘了嗎!不用玉瓶,新生水怎麼能保住呢!健忘!!
玉瓶比城隍茶壺還是要珍貴一點,不是它淬煉時消耗的法力過多,而是,玉瓶可保瓶内東西效用,千萬年不敗。
酆小洪也同她一般,肉眼可見的喜悅,嘴角含笑道:“上君不必言謝。”
禮尚往來的寒暄,在此時,不太适合過多的一而再,再而三,直到兩廂疲乏。
因為,第五茗還要救鬼呢!
她轉身,拔開塞子給埭桡服用了一滴,又拿着玉瓶跑到遠處昏厥了的兩白無常身邊,一人灌下數滴。
二人各自身上的窟窿正在慢慢修合,第五茗拍了拍醒轉過來的兩白無常肩膀,好言寬慰道:“沒多大事了,先好好休息一會兒,等身體補好了,再起身。”
看見去而往返之人,埭骰心中愧疚,虛弱道:“謝謝…小明,你…還是很好,我誤會你了。”
一起受傷,一起接受幫助,自然不能隻有一個人道謝。
另一白無常曾是做人而亡,生前經商,會來事卻不生事,奉道修佛之餘,還做了不少善事。
他眼色極好,見埭骰感恩,他也湊出力氣道:“恩情浩蕩,永記于心…”
似一個小道士,有闆有眼,有趣的很,他手中還強撐出一份揖禮。
尋眼望去,埭桡已經跟了上來,正好瞧見這一幕。
他剛靠近,第五茗就斂了嘴上笑意,道:“你們口頭上的謝意我就領了,不過,你們當心中知道救你們的人是冥界地府的上官,泰山仙府裡的仙君,以後别謝錯地方了。好好做事吧,就當報答他了。”
附近三人,均轉動腦袋朝四周看了看。
埭骰沒看見陌生的身影,先疑惑道:“我們的上官?還是泰山上來的仙君?仙君人呢?”
第五茗背手,向酆小洪的方向看了兩眼眼,見那人守在鬼魂身邊,目光一直回望着他們,她淺笑道:“仙君還有要事,搭救我們後,自然便離開了。”
埭桡聽見此話,自是知道她在遮掩。
即便如此,他心中依舊十分震驚:原來酆小洪真是泰山上的仙君。
他知道,第五茗這話明着是說給地上重傷的二人聽的,實際上是想讓他心裡有個底,也讓他們三鬼差明白,為地府效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遂不好意思,埭桡側了身子,朝第五茗和酆小洪的方向,學着地上白無常的動作,中規中矩地行了幾個揖禮感謝。
再擡頭起身時,村子裡,濃霧漸漸深了起來,從遠處還陸陸續續穿梭過來幾人。
酆小洪先其他人瞧見這動靜,目光一鎖,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看了眼第五茗,瞧見她眸中未有做司命時的閃爍,心有憂慮地走到第五茗身旁,他關心道:“上君,有人過來了。”
他眉間愁緒,第五茗看得是一清二楚,擔憂道:“不會又是送葬隊伍吧?”
揉了揉眼睛,眼前除了濃霧,還是濃霧,她歎息道:“這眼睛算是廢了,什麼也看不見啊。仙君你快說說,看見什麼了?”
一雙神目,果然毀了。
酆小洪沉吟片刻,似還在确定,道:“上君眼睛受傷了?”
荒郊野嶺,不留意好四周動靜,搞不好又要遇見送葬隊伍。現在負傷了兩無常,旁邊還有一堆鬼,若真像風雨江上再來一個措手不及,第五茗當真是得放兩碗血了。
她仔細瞧着濃霧裡的情況,下意識有一說一,答道:“嗯,早些年壞掉的,被火還是冰給傷着了,到也沒什麼大不了,比凡人視物的能力還是要強一點,隻是沒了神力而已,反正現在的天庭也不需要我這雙眼睛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見第五茗毫不在乎地說出口,酆小洪還是不忍地心中一顫,柔聲道:“不必緊張,雖是一支隊伍,卻沒有那些東西。”
過了好一陣,第五茗和其他人才聽見霧中踩踏落葉的聲音,和一些喪葬吟唱的靡靡之音。
也如酆小洪所言,雜亂的聲音中,并沒有鞭炮聲和谷粒等物什砸落的響動。
須臾,第五茗等人方瞧清,穿濃霧而來的衆人,是一群村民。
他們蒙着面,身上裹着麻衣,手中擡了一具相同衣物,卻油紙布遮面的人。
隊伍稀稀疏疏,零星散亂,空中偶有‘大銅錢’飄落。
正是出了城隍廟,一路所見之景。
不過,這一行卻是送葬,他們擡的估計是感染瘟疫病死的人,所以才全身遮覆。
此行自當也應該不是入土,而是去火葬,瞧前行的方向,目的地是第五茗他們一行人旁邊的那堆烈火地兒。
如他們所料,行至烈火前,衆人就停了下來。
烈火裡還有未燒盡的焦黑屍體,火堆旁也還有一堆未投入火堆的掩面屍體。
他們看不見一旁的第五茗等人和那群相熟的小鬼,迎着烈火旁的陰風,把手中的死屍,用兩根木棍撬進了火堆裡,火光剛燒走屍體上的油紙布,旁邊的小鬼們便大聲驚呼起來:“醫師…”
“村長!”
“他怎麼也下來了…”
“鬼差大人,您先把他從火裡帶出來吧。”
“他是大好人!!”
“他可是我們村的大恩人啊!”
“怎能讓村長的魂魄受烈火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