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的臉快變成青紫色,看起來再晚來一會兒人就沒了。
一行人在陸府待到太陽落山才回到鄭府,請了醫者來看。
蔺譽的注意力卻放在陸安懷中的一張“遺書”上。
上一世正是這一封遺書徹底把鄭晏章科舉舞弊的罪名坐死了,聖上懲治了其他參與舞弊的考生,卻保留了鄭晏章的殿試資格保留,引得衆人不忿。
顯而易見,鄭晏章的殿試名次不會太好,最後被封了一個低低的官職。
而蔺譽上一世在調查陳年舊案時,卻發現當年洩露的試題袋裡藏着半滴鲛人膠和一些金絲楠木的碎屑。
此物隻有皇室可用。
——
鄭青雲見蔺譽盯着那張紙看的入迷,湊過去也仔細觀察了一番。
當然,他也看見了那不同尋常的碎屑。
鄭青雲以為是什麼結晶,但細看卻有些木質紋理。
“去取水紋紙來!”他連忙喚觀易。
宣紙覆上血痕那一刹那,竟顯出幾道獨特的金絲狀紋理結構。
“是金絲楠木。”鄭青雲道。
梁以桉握拳:“僅皇室可用金絲楠木,紙是普通的紙,應該是不小心留下的。”
燭火将金絲楠木的紋理映照得愈發清晰。
“但這怎麼能混入血書之中?”蔺譽忽然起身,從袖中取出梁以桉傳來的密信,“太子殿下,這是何人給你的密信?”
梁以桉理所應當:“劫了索婁的,他給别人傳的。”
鄭青雲念念有詞:“百薇……百……千!千花巷!那裡有前朝廢棄的官窯!”
三更梆子響,鄭知黎帶人撬開千花巷深處的破窯。
陰暗潮濕,黴味沖的鄭青雲直皺鼻子,蔺譽拿帕子仔細圍住他的口鼻,又拿出随身攜帶的香包,鄭青雲這才舒服一些。
梁以桉遞給鄭晏章一張帕子,大病初愈的人聞不得這麼大灰。
黑暗中,燭火略過一堆土堆,與周圍廢棄多年的樣子不同,土是新翻的。
鄭知黎上前扒拉兩下,半截未燒盡的密函碎片被他從土下的灰燼中撿起。
殘存的“鄞”“漕運”字樣讓衆人倒吸涼氣——鄞王封地正在漕運樞紐。
“原來如此。”鄭晏章裹着大氅咳嗽,“索婁門生基本把控禮部,鄞王掌握漕運之便,用官船把試題夾帶出京,陸師在禮部受排擠,他與鄭府關系匪淺,借此機會,剛好除了陸師,僞裝成畏罪自殺,好!真是好計謀。”
梁以桉把碎紙仔細收好,交給親信保管。
一行人正準備離開,門口忽然傳來打鬥聲。
衆人沖出院門,隻見鄭府暗衛正與幾個黑衣人纏鬥,其中一人袖口翻飛,赫然露出一個刺青。
蔺譽看着十分眼熟。
“留活口!”梁以桉厲喝,卻見黑衣人口吐鮮血。
觀棋急忙掰開死者牙關:“殿下,他們已經服毒自盡了。”
晚上這批黑衣人和下午在陸師那碰見的明顯不是一批人。
陸師那裡的像是收人錢财,但不替人賣命,這一批顯然是死士。
第二日,梁以桉在書房呆了一天,仔仔細細把證據整理一遍。
潛伏在廢棄官窯的親信逮住了一個窯工,懷中藏着一個小小的木匣。
不用上刑,那窯工就全招了。
第三日,天微微亮。
太子親衛押着瑟瑟發抖的窯工在禦書房外等候,梁以桉将搜集到的證據呈給聖上。
窯工懷中那木匣匣底刻着鄞王私印。
梁晉将茶盞砸個粉碎。
飛起的碎片擦過索婁的脖頸,劃出血痕。
禮部學政司左侍郎跪在地上,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
“聖上明鑒!”索婁撲跪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臣教導無方,竟讓鄞王買通左侍郎做出此等錯事。”
他顫抖着捧出一份名單:“臣願戴罪立功,懇請聖上準許。”
鄭恒盯着那份名單。
忽然想起,那是多少年前,索婁好像也是這樣,在軍糧貪墨案中推出替罪羊,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保住了自己的仕途。
暴雨将至。
鄞王府被玄甲軍圍的像個鐵桶,鄞王被打入诏獄,梁以桉把鄞王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出其他蛛絲馬迹。
但是找到了一件龍袍。
三日後。
早朝。
索婁當庭謝罪,痛哭流涕說自己教導無方,聖上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沒有證據證明索婁與此次科舉舞弊案有直接聯系。
索婁的不查之罪定下,降了一級官,罰了半年俸祿,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聖旨昭告天下,懲治了七名參與舞弊的考生和官員,鄞王被貶為庶人。
七名考生被捆成粽子扔到西市,聯同涉事官員,劊子手的刀都卷刃了。
雖說春為賞,秋為罰,但他們也算是例外了。
鄭晏章身上的污名被洗清,認真準備即将到來的殿試。
三日後
索婁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非要登鄭府拜訪。
鄭恒大手一揮:“不見,我們之間早就無話可說。”
索婁卻不顧門房的阻攔,一個箭步上前握住鄭恒的手。
涕淚四流:“德忠兄,當年你我……”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咳嗽聲打斷。
潔白的帕子上帶着點點血迹,鄭青雲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鄭恒甩開索婁的手,快速奔向鄭青雲,索婁呆愣在原地。
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驚雷劈開烏雲。
照亮了他衣着上的紫色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