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把手放在桌上,衆人細看之下指縫裡果真有幾道沒弄幹淨的泥。
那仨人啞口無言。
陸玉震驚的不知該說什麼,趙世安以前也沒這麼落落大方承認他的處境。
何良和何思則一臉不可思議,不過想想也是,他們以前叫趙世安去富貴樓吃飯,趙世安總是推脫。
何良歎口氣,趙世安成親,他再不樂意,他們好歹是幾年的好友,禮錢還是要補上。
原本他打算給五兩,現在看來,要添到十兩,不然沒了這個機會再去貼補安弟,他怕安弟多心。
阮霖默默說了來這裡後的第一句話:“是啊,我和世安忙活了一天,也隻賣了四十文。”
何思瞪圓了眼睛,這麼少!
還不夠他買一條手帕!
阮霖頓了頓,繼續道:“估摸我和世安這麼貧苦的日子還要過上好幾年,幸好家裡養了幾隻母雞,每日能下蛋,不然連雞蛋也吃不起,隻是每日要灑掃雞圈,那雞……”
他猛地停下,看了眼驚恐的何思,歎了口氣,“見笑了。”
何良倒是被阮霖的話吸引,他沒想到他們過得如此貧苦。
這麼一想,他決定一會兒把下個月的月銀支出來,全給安弟和可憐但聲音清亮的弟夫郎。
陸玉卻皺着臉,他總覺着哪裡奇怪。
唯有何思小臉蒼白,不知怎麼,和阮霖對視後,他把自己代入了阮霖所說的場景中,不、不可能!不行!堅決不行!他受不了這苦!
他“咕咚”一聲咽了口水,看趙世安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清澈甚至躲避。
阮霖看被吓唬住的何思端起茶杯遮住笑意,跟個孩子似的,不過也就是個孩子,十六歲,又被家裡寵着,多好。
何良連忙打圓場,說起了他新得來的一副字,是百年前的一位書法家,隻是他拿到的是拓印張,他又讓門口的小厮把字帖拿來。
阮霖對字沒什麼研究,隻能粗略看出字的好壞,倒是他見趙世安在看到字帖後眼眸微亮,這會兒和他們談起字帖沒了平日的懶散,反倒多了幾分沉穩。
一旁還沉浸在“原來嫁給趙世安會過得這麼凄慘”中的何思湊到阮霖身旁,低聲問:“你們沒有銀子,你平日怎麼買衣服、首飾啊?”
阮霖托着下巴看滿臉天真的哥兒,眼眸裡有幾分柔和,簡單和他說了村裡每日要做的事。
晚些時候,他們吃了飯,回去時何良給了他們一個沉甸甸荷包,說這是他補的禮錢。
陸玉愣怔後,想到哪裡不對,下午趙世安和他夫郎所說之話不就是在賣慘!
他磨了下牙,不情願掏出荷包裡的二兩銀子,給了趙世安,也說這是補的禮錢。
趙世安還在推脫:“不行,本就是我有錯,我不能收。”
何良拍拍他的手背:“咱們雖說沒拜把子,但也相處了幾年,可稱一聲兄弟。”
趙世安感動道:“良兄!”
何良感慨道:“安弟!”
陸玉面容扭曲:“……”這倆人,真惡心。
何思的月銀存不住,他現在心裡認為阮霖可憐死了,幹脆手腕上的金镯子摘下來遞過去。
阮霖看穿他的意思,笑着把手镯給他重新戴上:“不必,我知你心意,況且這日子于我而言已然很好。”
何思眨巴眨巴眼,不懂哪裡好,分明是受罪,不過:“你真不要?”
阮霖搖頭。
何思把手背後悄聲道:“其實我也不太舍得。”剛才他上頭了才摘下去。
阮霖失笑,餘光看到陸玉要走,踩着腳下的石子悄無聲息踢到陸玉腳前面,陸玉不提防,擦着石子滑了一下,手和膝蓋同時着地。
他面前的趙世安和何良同時往旁邊去,這跪拜禮太大,他倆受不起。
陸玉漲紅着臉爬起來,看到何思在憋笑,他受不住氣,扭頭跑了。
趙世安看人走了,從荷包裡拿出二兩,和陸玉給他的放在一塊,其餘還給了何良。
何良一愣:“安弟,你這是作何?!”
趙世安作揖道:“良兄的心意我懂,我也感謝良兄未怪罪于我,等到秋日,還請良兄去我家坐坐,到時我親自給良兄下廚做一頓,如何?”
何良歎了口氣,把他扶起來,卻又大笑了幾聲,拍了拍趙世安的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