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服了藥,看看是否能好些。我看太醫那些方子也是治标不治本,都不頂用,”喻青道,“我也結交過一些雲遊江湖的名士,這幾日就飛書,看看能否請到世外的神醫。總得想辦法把這病治好,京城的太醫見識短淺,外頭的醫者興許見過此類病症。”
謝璟:“……這就是天生的隐疾,好不了,不用費力做這些。”
喻青輕聲道:“别這樣想,事在人為,總會有辦法。”
公主還這麼年輕,過去一定是積攢了太多的無奈,才會不抱期望。她無論如何也得盡力鼓勵她。
“本來想這兩天去趟檀音寺,休沐也快結束了……”喻青想了想,決定道,“我等下寫個折子遞給聖上,再多請幾日休沐吧。等你好了,再去上朝。”
謝璟一聽就不好,連忙阻止:“那怎麼行,你是臣子,别為我耽誤正事。”
喻青心道又不用領兵打仗,能有什麼正事。
在京中無非就是做個駐軍統領,練練兵,鞏固些巡防,誰都做得來。這些統統不如公主重要。
謝璟本來就是想借病回避喻青一段時間,冷靜冷靜想想辦法。
萬萬沒想到适得其反,不僅沒如願,看喻青這架勢還要一直纏着他。
“真的不用,”謝璟說,“你這樣我反而不放心……明日你也去一趟檀音寺吧,替我上柱香,興許病就好得快些呢。”
喻青皺着眉,無奈應下。
太醫的藥有鎮定安神的效果,公主服用之後淺眠了一會兒。
喻青暫且離開,找秋潋和冬漓詳細地問了問公主的病症,她倆伺候公主多年,一定很清楚。
她了解了之後,也好回去修書寫明,讓友人們幫着在外面求醫問藥。
目送喻青走後,秋潋也是舒了一口氣。
她也沒想到,這驸馬一聽殿下病了,竟然在跟前也忙活了一天。
太醫的湯藥作用有限,快入夜,謝璟醒了,難受得直哼,感受到侍女偶爾過來給他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什麼時辰?”
“戌時中。”
痛感在夜裡總比白天更明顯,謝璟估計自己是睡不了了。
小時候也是無數個不眠之夜,那時他還沒這麼能忍,痛得直流眼淚,蜷在被褥裡,想念母親和兄長。但是誰都不在,隻有孤零零的一個人。
在皇兄還沒出事的時候,他也短暫地擁有過親人和呵護和陪伴,那些溫情就成了他唯一的盼頭。
從宮裡到了侯府,雖然也沒什麼變化,但好歹是離希望更近了些。等到一切妥當,皇兄從南沼回來,就能……
謝璟迷蒙地想着,感覺秋潋出去了片刻,又來到近前,為難地說:“殿下,驸馬又過來了。”
謝璟在心裡“啧”了一聲。本就睡不着,喻青在這更鬧心。
“怎麼又來了……”他低聲抱怨道,“别讓他進來了,我難受。”
堂外喻青正等着,秋潋出來,告訴她别進裡屋了,她道:“殿下睡了嗎?那也好。”
秋潋道:“……沒有,殿下醒着。隻是夜深了,不好再見人。驸馬的心意,我已經轉達殿下了。”
喻青道:“她是不是又嚴重了?我去叫太醫來吧。”
秋潋忙攔住喻青再去折騰,道:“别,再找人過來怕是又要打擾殿下了,殿下睡不着,現在隻想安靜些呢。”
喻青明白了,心想清嘉現在定然十分不舒服。
她以前受了刀劍傷,麻沸藥過勁之後,傷口痛起來,也是整晚睡不安穩,必須得轉移心思到别處才能好點。
小傷尚且如此,清嘉肯定更嚴重。她是将軍,恢複元氣總是更容易些,隻要能吃能睡,很快就無礙了。
可清嘉本來就柔弱,整天幾乎水米未進,晚上又睡不了,這該怎麼好起來?
喻青想了想,讓家仆去懷風閣幫她拿一件東西。
“……好像,有聲音?”
耳邊似有悠悠的樂曲聲,像風一樣,清遠澄澈,讓萎靡的謝璟睜開眼睛。
他幾乎以為是出現幻覺了。
“……你們能聽到嗎?”謝璟問。
兩個侍女都說能聽到,謝璟默默想,那就不是他痛得腦子出問題了。
也不知這是哪來的曲子,冬漓說出門看看。
旋律起起起伏伏,流暢婉轉,他的注意短暫地從酸痛的骨骼血脈中偏離出來,跟着節奏吐息,好像稍微好了些,心神也不自覺地放空了。
樂聲久久不止,不知過了多久,謝璟都有些昏昏欲睡,他心想就算是飲宴,也太晚了,再說他這院子在侯府深處,素來甯靜,外頭的聲音很少傳的這麼遠。
他喃喃道:“這是什麼,笛子嗎……”
冬漓早就回來了,聽見謝璟問,便小聲答道:“殿下,是世子的笛音。”
謝璟阖着的雙眼睜開,目光怔怔透過垂落着的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