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過了七日,謝璟的狀态才将将恢複。每次用完藥都像重塑了一遍筋骨,雖然不再疼痛,但渾身也都不大聽使喚,也沒力氣。
喻青晚上過來的時候,謝璟正倚在窗前的軟榻上看書。
剛成親那會兒,驸馬來請安都是層層通傳,先是雯華苑門口的護衛,再到裡面的家仆,最後要等貼身的侍女知會公主。
現在在謝璟若有似無的默許下,喻青幾乎已經在這邊進出自由,也就到内屋時再說一次。
主要是前些天公主病中,喻青一天得來好幾遍,每次都一路報信,又麻煩又吵。
現在,聽秋潋說喻青來了,謝璟就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殿下在看什麼呢?”喻青道,“天光暗了,多加兩盞燈,小心傷眼。”
他來了,謝璟就合上了書。
“讓人傳晚膳吧。”公主說。
昨天,被世子強留在府中的孫太醫總算回去了,喻青其實是想讓他留在這繼續照料的,但謝璟不願成天多喝好幾次湯藥,還是把太醫先打發回宮了。
最近雯華苑給謝璟準備的飲食都十分清淡,其實喻青沒必要跟着一起。
小廚房本來是想給世子做單獨的菜肴和公主分開,但喻青都說無妨。
謝璟總覺得喻青還是更喜歡吃葷菜的,這些天也不知能不能填飽肚子,膳後又讓人端了幾盤點心。
他多少掌握了點喻青的喜好,比如,喻青偏愛甜口的、含牛乳的茶點。而且比起酥脆的,他更喜歡軟的。
果然,喻青在點心裡,先拿了一小塊桂花牛乳糕。
公主這的點心總是香甜可口,也不膩人,喻青吃了好幾塊,見公主一口沒動,往那邊推了推。
清嘉搖搖頭,說:“晚膳用的多,吃不下了。”
“殿下才吃了多少東西,”喻青歎道,“近來清減了許多。要是出門,風該把你吹倒了。”
清嘉笑了笑:“哪裡這麼誇張,我隻是病了幾日而已。”
“真的。”
公主下巴尖尖的,撐着臉頰的那隻手,手背上都隐約透出纖細的筋骨輪廓。
大病初愈,清嘉并未繁飾,青絲隻是随意地挽了發髻。
可能是因為清瘦了些的緣故,她面容輪廓似乎沒有那麼柔和,略略有些棱角,可還是一樣漂亮。
“最近朝中怎麼樣,”清嘉關切道,“忙嗎?”
喻青一頓,其實她正猶豫如何同清嘉提起。
“今日朝會後陛下宣召了臣,給臣安排了職務,以後就有差事了。”
清嘉:“是什麼?”
“金羽衛副使年初因傷離任,位置一直空懸。太子殿下恰好廷上提起,有想舉薦臣的意思。”
謝璟一蹙眉:“那你……接了此職?”
公主似乎有些緊張,喻青略有些心虛,但還是如實道:“沒有。”
謝璟提到喉嚨的心又沉了回去,不禁問道:“怎麼說?”
喻青一直沒告訴清嘉,其實這段時間,太子謝廷瑄那邊一直在時不時地同自己接觸。
她知道太子是什麼意思,也想到了對方要把她推上金羽衛。
但是,她一直在周旋,不曾給太子任何答複。
金羽衛是什麼存在她很清楚,首先她對那權利傾軋之地沒有念頭,再而她不願參與黨争。
侯府的地位于她而言已經足夠,眼下尚且因為兵權遭到忌憚,不敢想象再往上會是滔天權勢還是滔天罪行。
雙親年邁,公主多病,許多将士也依仗着她,登高必跌重,喻青不能冒風險。
所以,今日皇帝問她的意願,喻青也推拒了金羽衛這一職。她表示自己更擅長訓練精騎、鞏固防務,比起京城内的衛隊,更願意去往骁騎營。
她也明白皇帝其實也在試探,如果貿然接受太子的舉薦,必然會引來帝王猜忌。
果然,見她自願退一步,皇帝也心安了,直接應允了她的請求。
這個結果正合她意,但面對清嘉的詢問,她有些遲疑。
不管怎麼說,清嘉是皇後的養女,和太子是兄妹。成婚的時候,還是太子送親的,清嘉隻能是跟皇後太子站在一邊。
自己作為清嘉的夫婿,卻沒有向太子投誠,還拒絕了太子的好意。清嘉可能會難做,亦或者對自己有不滿……
“我從前是領兵打仗的,金羽衛雖好,但未必适合我。相比而言,還不如去駐軍營做統領。”喻青小心地解釋。
“這樣啊,”清嘉說,“……那很好啊。”
喻青一怔:“殿下覺得好?”
她觀察了一下,确認清嘉面色如常,不像有意見。
謝璟道:“嗯。”
他方才隻怕喻青走上岔路,現在發現,喻青比他想得更謹慎清醒。
他當即心也寬了,還好對方沒讓他操太多心。
“可是……”
“怎麼?”
“骁騎營不比金羽衛,駐守在城外,除了日常操練,也有巡防,”喻青說,“以後接手軍務,在府裡時間就短了,不能時時陪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