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狂風四起,吹的窗棱作響,孟錦扭頭望了望窗,不禁軟下聲音溫聲道:“這大冷的天,你哭了一路來的?”
馮元香聽了連忙擡手用手絹拭淚,“妾自是不會失了顔面,讓他人看了笑話去。”說着話,淚又滑下來,“隻是妾一見殿下,淚就止不住。”
孟錦擡手拂去她臉上的淚,輕聲問:“平日裡那些能幫的本宮一件也沒落下。今日是為了什麼?”
馮元香聽了當下咬着嘴唇,一句話也不說,就聽她繼續道:“罷了,你若是不想說,陪本宮下下棋?”
說着話,伸手去摸棋盒,一直沉默不語的人終于開了口:“妾知道殿下從不願因此事費心,可陛下他……”
要說的話還是說不出口,馮元香的話又戛然而止。
因之前親眼見過孟懷遠做了什麼,孟錦也猜到她來是為了何事,收回拿棋子的手輕歎口氣道:“他貴為天子,就是有過錯,本宮也不能把他關在這宮裡啊。”
“妾之前隻當是陛下無心此事,可如今看來,是妾……”
“元香!不可妄自菲薄。”
馮元香低頭扣着自己的手,緊咬下唇。
孟錦不忍見她如此,伸手蓋住她的手,觸摸到那冰涼的手不禁又用了些力,“這樣冷的天,你又是何苦?”
馮元香低頭不語,她輕歎口氣繼續勸道:“他什麼樣子本宮知道,你本就是大将軍之女,家境顯赫,樣貌出衆,樣樣都是最出挑的,進了後宮實在是委屈你了。”
“殿下慎言。”話是這樣說,可眼前人早是一臉嬌态,孟錦唇角勾了勾,擡手将她垂下的碎發壓到了耳後。
“妾本沒有多想,可有次偶然發現了禦書房中坐着的不是陛下。”說着話她擡頭望着孟錦,眼中含淚,“殿下……怎麼會到這一步呢?”
孟錦聽到這兒,發現還有不曾知道的事,本想再問問她,可眼見着這人又抽泣起來,立馬調轉話頭,一邊輕輕的拍着她的背,一邊哄道:“好了好了,本宮會替你說說他的。”
得了這句話,那抽泣的人慢慢止住了哭聲。
孟錦見她如此,無奈輕笑一聲:“本宮不過比你長了兩歲,怎麼卻像是……”
“殿下!你又取笑妾!”馮元香開口打斷她的話,手指絞着帕子。
孟錦擡手将她臉上的淚痕擦拭幹淨,輕聲道:“好了,再哭下去可就不美了,再陪本宮用些紅豆羹。”
馮元香點了點頭,她揚聲道:“忍冬,再備兩碗紅豆羹來。”
“是。”
忍冬本就守在門外,得了令吩咐人去取來,接過托盤轉身進了内殿。
“快嘗嘗,剛熬好的。”
“謝殿下。”
馮元香接過那碗紅豆羹,捧在手裡,拿着勺子小心的抿着,顯得格外乖巧。
孟錦見了,心中一陣觸動,不禁笑道:“如今後宮妃嫔甚少,那些人又喜靜不來走動,你若是無事到瑤華宮來,本宮陪你解悶兒。”
這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不禁擡頭望着孟錦開懷一笑:“謝殿下。”
馮元香是大将軍掌上明珠,大将軍甚是寵愛,太後突然病危,隻留下一道遺旨,千金小姐一朝成了後宮嫔妃。
當時皇帝還小自是不懂。孟錦做主給她選了封号慧,入宮時不過剛剛及笠,無事便到瑤華宮來,無論好事壞事都說給她聽,日子長了就親近許多。
可等她将天下換給皇帝後,那人第一道聖旨便是将慧貴妃改為了令貴妃。
那心思昭然若揭……
為此馮元香也更覺得後宮孤苦,隔三差五就到瑤華宮尋她。
皇帝此後又接連納了幾個答應,常在,但他鮮少入後宮,子嗣不興旺,當朝又隻一個閑散長公主做主,自然也無人敢多說什麼。
孟錦本想着他若是無心這些倒也無妨,隻是沒想到他并不是沒心思,隻是确實心不在後宮,是野在外邊了。
這頭哄走了馮元香,她不禁擡手揉了揉眉心,忍冬見了輕聲走到她身後,手搭上陽白穴慢慢的揉起來,她閉上雙眼,呼出口氣,放下了眉間的手。
“殿下,您真的要去問陛下嗎?”
“不會。”
忍冬啞然,就聽她輕聲繼續道:“晚些時候……亥時三刻,讓田懷仁來,本宮有事吩咐。”
“是。”
亥時三刻未到,一老公公拖着瘸腿搖搖晃晃的到了内殿門口,拾梯而上,内侍見狀立馬上前扶着。
忍冬遠遠的見他就微微行禮,不等他說話又站起了身,候在門口等着開門。
田懷仁見了低笑一聲道:“還算有眼力見兒的,不像某些人近了主子竟連彎腰都不會了。”
知道他意有所指,内侍們連忙低頭,閑日裡的奉承話都省了。
他說話的聲音并不小,忍冬站在那也隻當聽不到,等他到了跟前推開了門,就聽他冷笑一聲,一邊擡腳進門,一邊将那條瘸腿擡了進來,一瘸一拐的進了内殿。
忍冬早沒了當年跟他鬥來鬥去的興緻,隻覺得聒噪,眉頭不禁皺起。
聽到他進來,孟錦将茶杯放下,望着他。
田懷仁一面佯裝跪下行禮,一面悄悄的瞧着她的态度,聽到她開口阻止,眉頭一挑站起身:“謝殿下/體恤。”
自那年他護主落了腿疾,孟錦對他就格外的開恩,就是犯了錯也從不苛責,助長了他的氣焰,宮中人都懷恨在心,恨不得拔了他的皮。
“挑個機靈的,替本宮辦件事。”
一聽這話田懷仁立馬笑道:“主子盡管吩咐,奴才一定辦好。”
約莫半柱香田懷仁從内殿走了出來,一臉的愁容,早沒了先前的朝氣。
忍冬見他走了,擡腳進了内殿。
“主子,此舉真的可行嗎?”
“投石問路罷了。”
這條路究竟對不對,又該怎麼走,她眼前依舊是濃霧一片,沒有出路……
孟懷遠一如往常,一邊讓人做樣子,一邊溜出宮去,無人敢問,無人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