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剛走出電梯就能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而卓昱就穿着黑色的棉服,雙手插兜站在門禁閘口旁邊,用那雙很亮很有神的眼睛看着她。
倒也沒有很意外,她早就有感覺到,卓昱不會輕易放手。
現下兩人四目相對,她一臉坦然地刷門禁卡出來,很自然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自然到就像他們沒有睡過,她沒留過字條,沒有把卓昱拉黑過一樣。自然到讓卓昱深刻地意識到,為此痛苦難過的隻有他一個人。
自然到讓他有點委屈,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更不知道能不能說出來。
卓昱又有點眼眶發酸了,好像這幾天得了一種隻要見到顔芯就會難過的病,但他也不想給顔芯留下他很脆弱的印象,盡力克制住了來自心底的強烈的酸澀感。
他也學着顔芯,裝作自然的模樣,“你早上怎麼不叫我?”
可他顯然不及顔芯,做不到像她現在這樣直視對方的眼睛,然後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你來這裡就是為了問這一個問題?我起床來上班,有必要叫你嗎?”
“其實,你真正想問的是我為什麼隻給你留了張字條,還把你拉黑吧?”
她走到寫字樓外,凜冽的風夾着冰冷的雨點打到臉上,用一張漫不經心的臉,說出更為冷漠涼薄的話,“因為玩夠了。你應該知道的,我本來就沒想過長久,你根本沒必要找我。”
“但我至少,應該對你負責。”
聲音低到發顫,顔芯回頭,看到跟在她身後的人雙眸微斂,紅透了耳根,看起來實在很好欺負,就像昨天晚上一樣,會紅着眼眶忍耐着她騎在腰上胡作非為。
感覺……
真的很不錯。
但她還是要拒絕:“為什麼一定要負責?你沒必要把這看得太神聖,在不違反道德和法律,雙方都同意,且做好安全措施的前提下,發生一次關系本來就很正常,不需要任何人負責。”
頓了頓,她輕聲嗤笑:“總不能你是第一次,想要我為你負責吧?”
結果,卓昱說:“我是第一次。”
“……你是?”
顔芯微微擡眼,看到卓昱很認真地點頭,“真的是第一次,從小到大除了親人和教練,我沒有和任何異性肢體接觸過,你是唯一一個。”
像是在表忠心,聽在顔芯耳朵裡竟然有些荒謬。
她竟然想到第一次見他的那天晚上,李成舟說的那句“他不是那種随便的人”。
她以為再不随便也終究是個體育生,就算沒有像很多體育生那樣女朋友不斷,至少也談過一兩個。就算性格行為都保守一點,至少也有過一兩次經曆。
誰知道他真的完全沒有。
一時間顔芯都不知道該說是她對體育生的刻闆印象太嚴重,還是他太潔身自好。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顔芯很清楚,對于任何人來說,第一次的意義都是絕對不一樣的。
卓昱更不會輕易放手了。
而他還在說:“我不是想要你負責,是我想對你負責,也應該對你負責。”
顔芯按捺住心底的訝異,神色淡淡:“說來說去,不就是喜歡我,想要和我談戀愛的意思?”
“那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卓昱每一句話都說得很認真,反襯得顔芯很沒有心。
但細細想了想,反正已經沒有心了,她不如坐實這個形象,雖然會讓卓昱傷心,但這樣更好讓他放棄。
這樣對誰都好。
畢竟她真的不想再和任何人戀愛了。
“不能,我覺得呢,談戀愛很麻煩的,不如……”
因此,她非常故意地,非常惡劣地貼到了卓昱的耳邊,輕聲說:“保持長期關系?”
輕柔的話語,還有呼吸在一瞬間化作了利劍插進了心口,卓昱泛紅的臉唰一下就白了。
是真的肉眼可見的,一下就白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顔芯很久,有懷疑是幻聽,也有懷疑是聽錯了,可顔芯卻重複了一遍,“要不要?保持長期關系。你昨天表現很好,我很喜歡。如果你一定要和我繼續下去的話,不如保持長期關系,我是認真的。”
沒有男人不愛聽這方面的誇獎,但卓昱絕不想以這樣的方式聽到。
難道以前也會有男人和顔芯保持這樣的關系?
難道她也這樣誇過别的男人?
如果他答應了,那他和那些男人到底能有什麼區别?如果不答應,他們就徹底結束了嗎?
在顔芯的心裡,他們的關系就隻能用性來定義嗎?
就不能用感情定義嗎?
無數的問題盤桓在腦海中,他得到不答案,于是也不說話,雙唇緊閉拒絕回答。
但顔芯可以從他的表情裡讀出一句話——
顔芯,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這就是她想要的。
“不答應的話,就沒有必要再說了。”
于是在她含笑的眼眸中,她看到卓昱眼中閃爍着晶瑩,但到最後也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出口。
甚至連道别都沒有,他徑直走進了雨幕之中。
但僅僅五秒不到,顔芯看到他空蕩蕩的雙手,又撐開傘追了上去。
“别淋雨。”
她舉高胳膊,讓傘撐過卓昱的頭頂,像是遲來的深情,卻輕飄飄地說:“你是運動員,不能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