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阇彥雖然嘴上說是放過了王叔,但不過還是掩耳盜鈴。他根據王叔對雇人要對魏郁春下手的老書生的描述,在村裡問了那集市的處所,剛和王叔别過就上路尋人。
他其實還是不敢确信那王叔所言是否虛實,如果他能将這些疑惑帶過去尋那書生對峙,說沒說謊一眼就可明鑒。
在魏郁春還未展露才華前,連同古溪村在内的好幾個村落每逢要寫信念信,全部仰仗的是那群人數稀缺無比的代筆書生。尋人範圍之小,他将老書生的年齡和心腸手段一一作為篩選的條件,對應上去,沒過多久就定了目标。
這老書生先前吃了太多鄉間消息逼仄之人的紅利,吃喝住的條件在當地都是數一數二,一般村民隻有買賣東西的時候,才好不容易往這地段不錯的集市上跑一跑。
老書生倒好,幹脆連人帶屋子的都安在集市裡頭了。
出門左拐就是各式各樣的旅店飯館,出門右拐就是擺着各種山間野味和藥材的農攤。
這個季節,他本是有空多跑幾趟村子,賺些應付往後日子的快錢回來。可那古溪村的傻女橫空出世,把他生意搶了,他好日子過慣也不願屈尊降貴,索性待在家裡好吃懶做。
他覺得孫猴子蹦石頭都沒魏郁春如此嚣張,本是用些謠言恐吓她,她卻不以為然。
老書生恨得牙癢癢,幹脆雇了個古溪村人去綁魏郁春。
所以他看似在家中的偎慵堕懶,實際上早就自認運籌帷幄。
平靜的假象下暗潮洶湧,他得意忘形無比。院子裡嗑着瓜子仁,磕着磕着就咧開大嘴,露出猥瑣卑鄙的笑,兩隻門牙之間的縫兒更是大到仿佛要吞人。
關阇彥鎖定了他這個目标,沒有打草驚蛇,直接翻了牆趴在屋頂上,扯出提前準備好的一張面布綁住半張臉,雙手抓穩,“騰”一聲就落了地,把老書生吓得發怵。
“什麼人?!”
瓜子落地,老書生硬撐着那張象征自尊的面子,聲線不穩地叫着。
在對方還沒說完話的時候,關阇彥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到了他的背後,陰森森地抽出還是從馮家順走的一把菜刀,架到了人脖子上,要挾的魄力十足兇狠,是個人都不敢動彈。
他不羁的聲音響起來:“你近來可有做過什麼虧心事?!”
他故意沒直接問老書生雇人去古溪村尋仇的事,因為他并不願說得太過直白,而被人看出自己和魏郁春的關系。他蒙面的目的也是和此有關。
他心裡想的是,如果此次老書生的說辭和古溪村王叔對得上,他就再沒辦法繼續懷疑。
他适當示威後使得老書生無法造次,屆時他也會履行和魏郁春的約定,三日既過就走人——即便他當時想的是,怕黑衣人找上門報複他的時候連累馮家,才會跟魏郁春說下此約定。
誰承想黑衣人的事情解決得如此順利,搞得這三日形同虛設,他已無離開的必要,繼續養傷未嘗不可。
可就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說一不二,說出去的約定豈有收回去的道理?那也太沒面子了些!
再者,他老窩在這處山溝溝裡也不是個辦法,需要找到即刻回家的辦法。
正因為要走,他才不願意因為自己身份暴露又給馮家帶去麻煩。前車之鑒已有,他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了。
關阇彥行事謹慎無比,分寸度把握得十分精準,不管是說的話,還是架在老書生脖子上的菜刀——它已逼近了人的皮膚,老書生覺得自己若是再多耽擱片刻,怕是馬上就要被抹了脖子下黃泉去。
“我……我說說!你!你先放下!”尋常如惡叉般霸道的老書生潸然落淚,淚水糊在他焦黑色的皮膚上,活似泥水抹臉。
滾滾泥水孜孜不倦地卷入他那長着一口門縫兒牙的嘴巴裡,嗓子眼兒又提着,到後面話已說不分清,咕咕噜噜的,不比被迫沖上岸的死魚好多少。
關阇彥略微松了一些手勁兒,給足對方說話的餘地,卻依舊不肯放下那逼人喉腔的煞氣。
“我最近貪了便宜!為了中間商賺差價,低價坑走了一對山裡趕來集市賣參藥的夫婦!”
啧,這可不是關阇彥要的答案。但這事做得還是喪盡天良,該挨打!
“還有呢!”關阇彥勒令老書生繼續就範。
“我……我喜歡吃雞!隔三岔五就去偷雞!但那些村民道我是識字念書的書生,不肯相信!我抓此機會,每次偷雞都誣陷給集市上日日東流西竄的小乞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