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郁春聞言隻是搖搖頭:“說了你也不明白。”
她将被背簍壓低些的脊背挺直,擡眼間便又是無窮天地,天地之大,總會有她的容身之地的吧?現在的困難是必然,若是跨過,說不能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可……這次還是她在天真嗎?
她的注意力其實被關阇彥那些欠揍的言論引走了大半,那人有魔力,即便不是安慰的話,聽了惱火歸惱火,卻不會繼續憂心忡忡,這便是被他不顧别人死活的自信感染了吧。
既然如此,她就根本沒必要繼續自怨自艾下去,把那些心事當作陳年老賬一般翻來覆去地看,沒意義。所以,她不是因為生氣不想跟關阇彥說,而是她暫時放下了,不需要說了。
回了家,馮家夫婦特地準備了比往日要豐盛地多的餐食,有剛烙好沒多久的玉米烙,堆了一大盆,生怕女兒後天出發不夠吃。
除此之外,還蒸了一大盤的飯,把院子裡長的唯二兩根茄子炒了。
巧兒眼睛發光,趴在桌子上,虎視眈眈地盯着一大桌豐盛的飯菜,口水都不知道揩了幾次。
馮母抱來剛用清水沖過一遍的碗筷,見巧兒暗戳戳拿着手指去夠烙餅,一個爆栗彈出去:“沒規矩的小饞貓,你姐姐那麼辛苦,得等她回來了才能吃。”
巧兒聞言,怯怯地應了。
誰知話音方落,她就看到了不遠處往回走的一男一女,樂呵呵喚馮家夫婦:“爹娘!姐姐還有賢妻回來了!”
馮家夫婦笑逐顔開,忙去迎,結果發現自己腿腳不利索去了也是幫倒忙,索性沉下心來,幫人盛飯了。
關阇彥和魏郁春放下背簍後就來吃飯了,一桌子好飯好菜,色香味俱全,有沒有葷菜到成了可有可無的問題。
和昨晚和早上一樣,巧兒的眼神總是時不時地往關阇彥身上瞟。
先前還稍微知道點掩飾,被别人的眼神攥住了,她就忙低頭裝作無事發生,等人眼神走開,她就自以為風平浪靜,要出來再躁動一下。
那小眼神,一飛一飛的,感覺很有當小賊的天賦。
現在,她估摸不打算當小賊了,直接當上了強盜。
我想看就看,你發沒發現,和我沒關系。就是這樣理直氣壯的性子。
好端端的一頓飯,關阇彥依舊食不知味,也是這時候,他才下定決心逮她問問,要不然接下來幾頓飯,不,應當是接下來這兩天,他是沒法好好過了。
下午,馮父馮母主動包攬了洗碗的活兒,魏郁春精疲力竭,好似走兩步就犯困,自然搶不過隻是下半身不利索的夫婦二人。她就這樣被爹娘趕進了屋子睡覺去了。
當然,他們也忘記叫上關阇彥:“賢齊啊,你也去困會兒吧,聽說你病還沒痊愈,别太累了。”
其實還好,他不怎麼困,因為有時候為了完成上頭的任務抑或是出門征戰,時不時就有三天三夜都睡不了好覺的日子。
今兒這種程度的累對他來說,緩緩就過去了,幾乎沒啥影響。
巧兒立在不遠處,抱着支撐草棚的柱子,眼巴巴地盯着他。
他扶額苦笑,小屁孩兒果然是世上最難應付的家夥。
他略微一勾手指,趁着魏郁春不在,讓這丫頭和自己好好聊聊。
馮巧兒也是個真性情,敢做敢當,當然,是在姐姐不在的時候才敢放肆。
就這樣,一大一小二人鑽進了房間,一進去,關阇彥還沒開口,這小丫頭就叽叽喳喳個不停。
“嘿,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姐姐?我問過我爹娘,他們什麼都不說,憋死我了,我姐姐嘛,更不提了。我看你們很久了,我姐姐好像不喜歡你,也快急死我了!”
“你和我姐姐出去都幹嘛了?!真的是私會嗎!你時不時很想當我姐夫,我可以幫你!”
“但你别誤會,我姐姐很好,喜歡她的人很多很多,并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選。我隻是看你還可以,所以才打算幫幫你的,怎麼樣,是不是很感動!”
八歲的小家夥,竟懂這些,話裡行間,還時不時顯擺一下她那對兒女私情頗有建樹的“學識”。
關阇彥聞言,恨不得當場噴出幾口老血,嗆死自己都比繼續聽這些沒羞沒臊、毫無根據的胡話好。
問題是,面對小丫頭一字不帶停的三寸不爛之舌,他的獠牙毒話偏偏插不進去,發揮不了一點作用。
他這輩子沒想到,自己這方面會輸在一個牙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手裡。
焉知這是不是一種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體現呢?
他毫不客氣地對着巧兒的額頭彈了一下,功力之深厚,聲音格外清脆,不拖泥帶水一點,但分寸又掌握得很好,彈出去的額頭頂多紅痛一會,不會腫更不會發青。
巧兒吃痛,又不敢出大聲,怕被家人發現。
“誰喜歡你姐姐了,小小年紀說起來話,信口就來?”
他不屑地歪着頭,彎身嗤笑,一手插腰,理直氣壯。
巧兒解釋:“你剛來的時候就說病好了就走,然後我姐姐後來說你差不多三天就能離去,後來好像又不走了,我問姐姐,她就含含糊糊地說,你要還債所以不走。”
還債?
嚯,是這個理,但更傾向于是幫忙好吧?
不是更傾向,是完完全全的幫忙,他之前幫她擺平那些黑衣人就已經很良心了,後續這些……一半自願一般被迫吧。
不過經曆過陸子禮的事後,他才和魏郁春徹底地站在了一條線上。
魏郁春完完全全是懶得解釋,直接按照馮巧兒腦子裡對他的印象,随便編造了個理由,還債——還治病的錢。罷了,這也的确省事,否則被這丫頭知道了太多,保不齊要鬧出哪些事。
他用這種幫人“自圓其說”的方式,很快理解了魏郁春。
眼看巧兒嘴巴噗噗叭叭的,話還沒完,關阇彥大大方方地給她做了個請的動作,道:“哦,繼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