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郁春修整完畢,回去找關阇彥,結果她返回的時候,樹叢之處已沒了關阇彥的身影。
她剛覺得迷惑,不遠處就傳來了關阇彥喚她的聲音:“我在這裡。”
他還是那副驕傲不已的模樣,靠在牆上,雙臂抱着,眉目深沉。其實方才他本可以追過去,直接拆穿魏郁春的身份,但他明白這個女人要是真肯輕易讓别人弄清楚她的真身,她就不會編造那麼多理由來诳騙别人。
他希望在準備好之前,不打草驚蛇。萬一讓她跑了就不好了。他深信此女足智多謀又慣會鑽人空子,她要逃,誰都攔不住她。
他也不高興去多問,方才魏郁春到底對魏瀾清做了什麼。反正這都是早晚能知道的事。
他現在隻在乎的是,要如何盡快帶她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魏郁春完全想不到他會以這種方式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她迅速盤想剛剛是否有未僞裝得當的地方,她細細打量了關阇彥的表情,處事不驚,深謀遠慮,那雙深邃眸子禁不起旁人與之對視多久,因為,它們慣會洞悉人心。
他越是平靜,她便越是後怕。
她總感覺,這個男人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她默默攥緊了袖子,又忘記了掌心上那抓心的痛楚,血止不住地從她手心裡流了出去,似無聲的淚。
關阇彥單眉一緊,大步而來,泰然道:“你杵這兒作甚,覺得我很好看嗎?”
魏郁春:“……?”
她再次打量他的神色,确定,他完全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方才看到的怕是錯覺,畢竟夜色混淆視野,也會迷亂判斷。
她默默松了一口氣,桎梏不再,她定然——看來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要不然,以她對他的了解,她怕是要被嚴刑拷打一番,直到她交出供詞,他才肯罷休吧。
此時,關阇彥從衣服上果斷撕下了一塊布,飛速纏上了她的受傷的掌心,他狠心一扯,打上了結,真是痛不欲生。
魏郁春剛止住的淚差點又噴湧出來,手也已經脫力了。
關阇彥挑眉,諷刺一笑,随手拍了一把她的腦袋,輕聲罵道:“你是豬嗎?受傷了也不知道喊疼?”
魏郁春默然,有些奇怪,關阇彥怎麼突然這麼在意她。
而關阇彥剛好給了她回複:“方才買下龍骨香的簪花人出現了,所以出了一些狀況,杜明堂那邊我已經發了令叫他快點撤退了,我來找你,時間緊急,你要是這副鬼樣,怕是拖我後腿了。明白嗎?”
嗯,真是老樣子。
魏郁春抽了抽嘴角。
她毫不示弱:“之前在南禺我也為你包紮過,不像你這般下手沒輕沒重,你是夾雜私情,妄圖報複我吧?”
關阇彥拉着她,哈哈大笑,一副輕狂模樣:“那又如何?”
二人身影若仙,快速從險象環生的關府撤去。外頭安插的隐衛已經等候多時,二人與杜明堂彙合,在多方勢力的協助下,有驚無險地回到了安全的杜宅。
杜明堂一身軟骨頭,回來時直接累昏過去了,被爹娘和家仆們你一把我一把地架離了關魏的二人世界。
關阇彥給魏郁春的包紮其實不頂事,彼時情急,隻好暫時緊急止血,要想治傷愈傷還得請專人來贈上藥膏。
時至宵禁時分,便是隻狗都困覺去了,更不提還要另請醫工了。
宅子裡其實也配了個老中醫,是個高人,年輕時遊醫在外,老了就到京城尋了個靠山依附着,杜宅生活十來年,也就白日裡有些時辰是清醒的,能給人瞧病。問杜老爺怎麼不再配個備用的醫工,結果杜詠難掩尴尬,說老中醫性子高傲,請了别人就是傷了人自尊心。就這樣,老中醫跟一尊大佛一般在杜宅被人供着似的。
他夫人也是頭一次曉得老中醫來曆,結合賬房先生劉翁的來曆想,由衷苦歎,她這相公“樂善好施”的性子,跟街上愛撿破爛兒的老頭老奶奶竟沒什麼區别。
關阇彥幾乎是扭曲着表情聽杜詠如此解釋的,衆人糾結,魏郁春哀歎一息,主動打破僵局:“罷了,我自己也會處理傷口,不必諸位為我勞煩。”
關阇彥似乎猶豫了片刻,旋即想到了什麼,便順了魏郁春的話頭先道:“既然馮姑娘開了口,那就這麼辦吧。”
他頓首行了問候禮,杜老爺杜夫人回了過去,也懂了他的意思,不必多言就款款離去了。
魏郁春剛好在自己的屋子,也打算将傷口清洗一番便去休息了,可看杜氏夫婦二人都走了,關阇彥卻還跟腳底下粘了膏藥似的原地不動。
她不悅又不解:“你不走嗎?”
關阇彥理所當然道:“哼,我為何要走?”
“你不是說對比南禺你待我的态度,方才的我顯得虧欠太多麼?”
說罷,他拍拍手掌,眼熟的二位嬷嬷,一人端着熱水盆,一人則抱着幾種藥罐子過來。
她們互相抛笑,對視一番後放下東西就走了,跑得飛快,像是生怕撞破了什麼見不得人秘密。
傻子都知道二位嬷嬷在揣摩什麼心思。
魏郁春又羞又惱,可她太累了,氣血跟不上,臉上反而煞白得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孤魂野鬼。
她瞥了一眼嬷嬷們送進來的東西,也不知道她們是何時準備好的。她心中不解,方才杜老爺跟杜夫人在的時候,他未提半字要幫他清理傷口的事。
難道,他是早就有了這些打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