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上名字來的關阇彥好似早有準備,他試探性地往前方探了一眼,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他便明白這場主樓坍塌的戲碼是陽春菊故意為之的——為了更好将他自己藏起來,讓其他人都看不到他——即便是看到了也根本過不去抓他。
一旦雙方沖動了,樓體塌盡,所有人都得死——不,不對,死得人隻會是陽春菊他自己,有他關阇彥在,身後這些人誰會死?!
跟他交過手的陽春菊不會不知道他手段的厲害,恐怕陽春菊他自己也早料到了這個結局。
所以,他想自盡?
但沒有想着要将他們其他人一起帶下黃泉,那為何還要特地喚他們過來?
關阇彥劍眉挑起,冷哼一聲,雖百思不得其解,卻還是大大方方應了上去,氣勢很足,嗓音在蕭索而封閉的塌樓中回蕩:“喲,想不到陽春菊您還記得我呢?”
他話音方落,一直闆着個臉的陶明案終于憋不住,他朝身後其餘三人喝道:“馮姑娘,杜公子,章司務!快随我速速離去,陽春菊恐有暗計。”
關阇彥攔住了他:“莫慌,若是此人存心要害人,就不會選在這個點跟我們發難。”
陽春菊最喜夜晚出沒。陶明案深以為然,可還是道:“以防萬一……”
關阇彥抱胸道:“安心,有我在,誰都不會出事。”
語罷,他還特地把目光往身側魏郁春瞥了瞥,有意勾了個……類似媚眼的眼神。魏郁春雖看不清他在做什麼表情,卻也注意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皺眉,旋即挪了步子,不睬他。
為了消解衆人疑慮,關阇彥鄭重解釋:“陽春菊與我交過手,心裡清楚得很,他不敵我,如果要害人,不可能選在白日并且有我在場的時候下手。他特地将樓轟塌是為了吸引我們過來尋他,不知所為何事,但我确信,他搞這一處,是擔心他自己被我們抓到。”
魏郁春頓住:“他想自殺?樓塌,我們就不可能找到他……”
章念和杜明堂異口同聲:“是啊!搞不好他最後直接搞個機關把最後一根柱子弄折了,他自己被埋在樓下屍骨無存就罷了,但我們靠在門處,步子邁大點就能逃出去,他要殺人的話,不可能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啊……”
他們話音還沒徹底結束,一直在暗處耐心聽他們說話的陽春菊狂妄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被你們識破了呢……哈哈哈哈,本來還想在死前吓唬你們一番,眼看着不成了,不愧是關都督……還有陶司直也是相當厲害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嗓音叫人越聽越難受,不男不女,但聽得出來他的本音就是個男人調子,但此人就是不願意當個正常人,非要夾着嗓子,矯揉造作不知要耍什麼花樣。
章念和杜明堂你看我、我看你,分外有默契地做了“嘔”的表情,皆是懷疑這陽春菊是不是打不過就耍壞,誠心拿這種惡心人的手段騷擾對手的精神狀态。
陶明案對着聲音源頭的方向,沉聲道:“陽春菊,劉春盛、李如華、張寶山、張泉輝是不是你殺的?!周裕之是不是你嫁禍的?!”
關阇彥接道:“隆月街燈市當晚,是你故意将關昀洲引到櫻樓的吧,用的什麼理由,好生厲害!是用隐華畫師的消息當餌吧?唆使關昀洲殺我的人是不是你?!是你給他的面皮是嗎?你從何渠道得到了隐華畫師的相助?!”
“另外,放化屍水的人不是關昀洲,而是你!你妄想讓陶明案注意到周裕之殘害無辜伎女的罪行,但卻害怕身份暴露,幹脆嫁禍給了關昀洲?呵呵,是你讓他盜竊杜宅賬本的吧?”
“雖然動手的人是你,不是關昀洲,但隻要你成功讓陶明案的目光轉移到關昀洲身上,一旦案破,杜家因為賬本遭竊遇難不說,關家也會被扣上盜竊賬本的罪名。周李官商相鬥,殃及池魚關杜兩家,您可真是好手段,不,應該是你背後的人真是好手段!說,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他這是要翻了中晉的天嗎?!”
說實話,他為了顧及關家顔面,不洩露關昀洲的身份是父親的私生子,他的說法還輕了不少。盜竊賬本還算是小事,一旦被聖人察覺關昀洲是關家品行不端、欺上瞞下的誕生物後,那才是真的毀天滅地。
陶明案等人皆被他犀利的言辭吓了一跳,他和章念的反應尤為大,因為他們也是此時忽然意識到陽春菊針對周裕之和關昀洲的圈套——原來,化屍水不是關昀洲放的!陽春菊這是故意讓陶明案覺得安南都督和周家另有聯系,唆使了他去進一步調查安南都督的!
陽春菊還是笑得很開心,可那笑聲持續太久,他好似快要斷氣,遊絲般的氣息中是無窮無盡的苦澀。
“關都督您不是應該死在那偏僻蠻荒的南禺麼?哦……差點忘了我們的杜公子,您月前為自己操辦的喪事原來是蒙騙我的,論手段,還得是您厲害啊哈哈哈!”
杜明堂惱火:“我呸,你個臭不要臉的!有臉提我?!要不是你,我犯得着捱那麼大的苦?!”
魏郁春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她聲音不大,卻是堅定有力的:“南禺不是蠻荒之地。”
同時,衆人也發現,陽春菊對關阇彥口中的“背後之人”避而不談。
作為發問主力軍的關阇彥,也明白其有意隐瞞的意思,他毫不客氣道:“你倒是很樂意給身後那位主子當狗。你主子也沒想到我還能活着回來吧?這不,釀成大錯了?如果真正的安南都督死了,死無對證,也就沒人跟陶司直協力攻堅了,怕是所有人都還被你蒙在鼓裡呢。”
他用起尋日最不動聽的陰陽語氣,措辭也是處處帶刺,光是聽他說一番話,不等動手,對方就被渾身刺撓得不爽了。
杜明堂和魏郁春早已見慣不怪,甚至還意味深長地暗暗點評——這也不失為一種絕佳的嘴炮技能。
陽春菊的确是停頓了幾聲,可這人忒不要臉,此時還能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夾嗓說話:“唷,關都督說得不錯!”
旋即他語氣變得惡狠狠起來,狀态簡直和他那費盡心機維系的女音背道而馳了:“要不是因為你!關家早就被我一把大火燒絕了!要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用再費力出手殺了劉春盛那老不死的東西!張泉輝遲早也會自殺!會死得無聲無息!根本不用我親自動手!他們的死,都是你們逼的!”
章念唏噓,甩甩短馬尾,停筆感歎:“草,真是頭一次見這麼沒臉沒皮的犯人!要不是你沒做虧心事,幹嘛要去早早殺了别人?!你不就是怕他們還活着,暴露你的身份了?!人是你自己殺的,還賴别人了說的是?!臭不要臉!自欺欺人!”
陽春菊被章念罵得狗血淋頭,可這就是個神經病,聽着罵音反而越來越興奮。
他的笑聲比最初時還要猖狂瘋癫,活似有什麼嚴重的受虐傾向。
原本還盼着犯人“屈打成招”的章念,看着對方反而越發興奮,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感令他不禁抹了一額汗,躲到陶明案身後去了。
章念既提到了“身份”二字,關阇彥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喊話:“我到底該喚你陽春菊呢……還是該喚你一聲阿卟?”
其餘四人皆緊張了起來,這個猜測他們不久前就料想過,可其中還存在了太多缺漏的疑點沒有得到證實。比如陽春菊如果真是阿卟,他到底該是跟吳言一般大的十五歲少年,還是被劉春盛賣給典座的二十歲大兒子?他到底是頭頂花冠不男不女活似神經病的高大男人,還是個楚楚可憐、怯弱膽小又酷似小丫頭的秀氣男孩?
但事到如今,早就沒時間再慢慢細究探索這些疑窦了。不如大聲質問出去,看看對方是人是鬼!
“阿卟”的名字一出,黑黢黢的樓體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章念似乎對此人的笑聲有了心理陰影,本以為安靜過後,對方還會和之前一樣尖嘯狂笑,他早早為自己捂好耳朵,惹得杜明堂斜眼嘲笑他。
出乎意料的是,陽春菊并沒有再放聲大笑。他在暗處不知在撥動什麼類似于竹片油紙類的東西,嘩啦啦的,同時一些石頭類的重物摩擦時的動靜也夾雜在其中。倒像極了先前衆人在重梅軒之夜,看到阿卟盤坐在地制造燈籠時有過的聲音。
此時,陽春菊安靜得有些異常……導緻杜明堂也惴惴不安起來,微微綴着門外一些光點的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啞聲道:“他怎麼不說話了?”
“是不是說中了?他真的是……阿卟?”章念緊接其後。
陶明案總覺得陽春菊現在正在摩梭的東西不是什麼好把戲,唯恐傷及旁人,他張開一邊手臂,謹慎向後微微退步,又示意身後的章念:“先别說話。”
衆人噤聲。
直到前方一隻被七七八八的橫梁斷木攔截出的小空間倏爾亮堂,此地就是衆人所注意的陽春菊的聲音源頭。随着光源的騰然亮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成點,定定地朝着光源看去。
一串由小如指頭般的燈籠組成的燈花潦草地挂在殘垣斷壁上,微小似熒火之光,可剛好要它們照亮的地方很小,所以“陽春菊”的身影被完完整整、毫無保留地照亮,投映在了外面五人的眼眸中。
他果然如傳聞所言,高頂花冠,冠挂紗簾,簾下是他若影若現的面孔——那花冠高聳,将紗簾頂得高高的,簾子垂落,隻要環境足夠陰暗,自然就容易給人一種此人模樣高大的錯覺了——原來如此,所謂的身材高大不過都是其遮掩真實身份的謊言!
就是這個謊言,讓衆人遲遲沒辦法依靠線索定位真兇!
與此同時,陽春菊還身着一件亮黃色的裙衫,是年輕女子所穿的款式,不……看衣裳上花花綠綠、充滿童趣的花紋,這應該是幼女才會青睐的衣裳!
難怪這衣裳在陽春菊身上時,看起來那麼别扭花哨。他俯身盤坐着,懷裡還緊緊抱着一個看不清樣貌的長條狀物體。
外面五人還發現,那處角落,不少木頭牢牢橫亘在了陽春菊的面前,他自囚于此,卻一副安然打坐的樣子,垂着腦袋不言語,可嘴角笑容的弧度卻依稀可見,他很高興,好像他根本不認為他已經被困在這裡,而是覺得,他好像窮盡多年終于找到了一個他能安生的容身之地。他很高興。盡管面對的是不久後肉骨盡碎的死亡。
“你們看,他身邊的柱子,”魏郁春注意力很集中,眼力也好,她立馬指出令她緊張的地方,“最後一根柱子。”
“那根柱子……已經被他砍了一半了!上面有刀痕!他……隻要再推一把,就徹底死定了!”章念大驚,拉着陶明案一起焦慮起來。
“擡起頭來!!!”關阇彥根本不給自己分神的機會,他高聲喝起來,刹那間,周身的廢墟仿佛都跟着顫了顫。
“呵呵呵呵呵……”陽春菊低聲笑起來,他還夾着嗓子,道,“莫急莫急,你們喊我哥哥喊那麼緊作甚?待我将我的身體收拾漂亮了,再喚我哥哥他出來就好了!”
“什麼玩意兒?!!!”杜明堂大叫,臉色煞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窮途末路,被妖魔鬼怪擒去了地府,他叫叫嚷嚷,一點顧不上矜持了,“什麼什麼哥哥?!他難道還有其他幫兇?!還有,剛剛我們喊的不是阿卟嗎?他……他他他……好像意思是說,那個哥哥就是阿卟?!”
那用紗簾故意半遮着臉的陽春菊好似誠心玩弄他們,說的話瘆人惡心就罷了,還特地發出陰慘慘的瘆人的笑聲,活像死了幾百年剛從地裡面爬出來的老惡鬼,幾百年沒說話,嗓子陰啞成了這樣!他就這樣完美地營造出了叫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氣氛。
這下,不僅是他,性子聒噪浮誇的章念直接被唬得腿都要軟了,其餘三人,都是有幾分沉澱的穩重的人,此時也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關阇彥吃虧太多,他鎖眉勒令自己不上當,語氣冷峻:“不過又是故弄玄虛的戲碼,你當真以為我們蠢笨如豬,一直上勾麼?!”
陶明案強裝鎮定,放眼看去,默默按耐在腰間佩劍上的手也已是不可控制的發起抖來:“擡頭。”
他說話還算正常,示意所有人一起向前看。
陽春菊将花冠和紗簾一起卸去,露出一個梳着少女發髻,眉心點着朱砂花钿,畫柳眉、撲桃腮、點丹唇的年輕秀麗的女子形象。
要不是這個少女的面孔跟衆人見過的“阿卟”少年生得一模一樣,是個人都會堅定不移地表示,這哪裡是什麼身懷絕技、哎夾着嗓子說話的男人?!這分明就是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
即便阿卟明眸皓齒、裝扮美麗,但給衆人傳達的偏偏是除了歡喜外的所有情緒,驚恐,愕然,恐懼,森目,寒心……隻怕是有過之而不及。
衆人的靜默被杜明堂一句好似丢了魂的“我去”打破,“噗通”一聲重重落地,衆人旋即往後看,這位自幼身子骨就弱、還愛立人設裝模樣的公子哥竟是又暈倒了!
魏郁春不安又同情道:“杜公子怕是已經落了心疾。”
關阇彥扶額,無奈罵了一句:“他這家夥,自幼心疾就一堆。”
陶明案無法,擔心杜明堂暈倒後失去行動力,之後要是樓塌逃跑必吃虧,他就吆來此時也正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章念:“你帶杜公子出去療傷。”
章念欲哭無淚,因為他真的很想留下來看阿卟這出大戲要如何開演,但事發突然,他拎得清倆事熟輕熟重,便麻利地托着杜明堂離開了。
五人變三人,環境空曠了不少,樓中壓抑的氣氛愈發緊繃,好似一根長弦被迫勒緊,危機一觸即發。
阿卟眼神迷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先是矯揉造作地理了理發絲,然後慢騰騰将懷裡的物體松下,放到面前的地面上……就在這東西剛脫離了阿卟的懷抱後,所有人才看清楚這是個什麼死物!
那竟是與幼女等比例大小的燈偶?!詭異的是,那燈偶畫着和阿卟今日一樣的妝容,點着一樣的朱砂花钿,帶着一樣由無數個新鮮陽春菊制成的花冠,穿着一樣花哨的亮黃色裙子!
魏郁春瞧出燈偶的重量不似尋常,發現原來那燈偶内部埋着的不光是什麼棉花絮了,還有一副幼女的白骨!
骨節透過薄薄的燈皮,在燈光的映襯下,顯着如同白珍珠般圓潤的光澤……她的心一瞬間寒至谷底,不忍道:“他将盜走的屍骨……做成了這具人偶……”
“什麼……”陶明案也不禁駭然。
關阇彥硬着頭皮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阿卟!”
他這一喚活似喊魂,剛脫下僞裝的阿卟還朦胧着雙目。
他循聲看過來,看到是關阇彥這張熟悉的臉,他好似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惶恐道:“你是昨日的人?!”
“怎麼回事?”陶明案道,“他怎麼活似……忽然變了個人?”
這種念頭同樣徘徊在魏郁春的腦海,她回憶起昨日第一次見阿卟時的心理反應,一瞬間,她總感覺阿卟是個披着稚嫩外皮卻擁有成熟心智的人。可惜的是,阿卟的變化很快,他後期的表現更是惹人同情,天衣無縫,她的可疑念頭迅速瓦解得不知所蹤。
時至現在,她猛然驚醒:“阿卟……從最開始就在騙我們。”
關阇彥咬緊牙關,好似肺将要氣炸,他永遠忘不掉昨晚看到阿卟半哭半笑的面容,他道:“怎麼裝得這般好?!活似一個人裡面塞了兩個魂兒?!”
魏郁春頭一次感到打心底裡的無助,她慌亂轉了轉眸子,口出驚語:“或許……不是裝的。”
關阇彥話還說完:“什麼意……”
陶明案握緊劍柄,心裡泛着難以言喻的惡心感,再度示意衆人注意前方:“你們看。”
阿卟的嘴角開始抽搐起來,一半的臉蛋想要樂呵呵地笑起來,一半的臉蛋又想要悲憤欲絕地哭起來。
他的面容完全是扭曲着的,甚至于,那雙眸子都開始不受控制,各邊做着各邊的事。
屬于笑臉的眼珠譏诮地望着三人的方向,一整個狂妄瘋癫的姿态,把那張秀麗小巧的臉蛋被擠壓得好似馬上就要爆裂,頂着阿卟的面孔,卻将其折磨得面目全非……好似一個完全不相幹的鬼魂奪舍了阿卟的身體。
而另一邊才是衆人所熟悉的阿卟的模樣,他悲哀地垂首,望着身前那具用妹妹屍骨制成的人偶,目光變得越來越明亮,一行淚水順勢往下滴落。
阿卟的聲音恢複成了原本的樣子,他怨恨地喊着:“阿菊……妹妹……我的好妹妹……哥哥對不起你,差點又讓你受苦了……妹妹,都怪我不小心,才讓這些人得知了我們的身份……要不然,我定要活着……帶着你親眼看那該死的、姓周的畜生家破人亡、肝腦塗地、永世不得超生!罷了……罷了,那畜生總歸是要死的,就和那豬狗都不如的劉春盛一樣!他不配當父親!他不配!!!”
哭着哭着,他近似咆哮起來。
可咆哮的聲音好似被刀片剮了一樣,斷斷續續,另一半嘻嘻笑笑的臉開始主導他的身體,哭聲不見,甚至臉上的淚水都未來得及下落,他就哈哈大笑起來,聲線也變得不正常,再度轉變成了噪耳的不男不女的妖音。
“阿卟……哥哥,我的好哥哥!我不怪你,我們都盡力了,你看,那姓劉的最後死的時候多痛苦呀!我很謝謝你,哥哥……你不是還幫我把屍骨撿回來了嗎?幫我做了人偶,很漂亮,我很喜歡!哈哈哈哈!!!”
一個人真的能這樣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聲音嗎?真的有人可以一邊若無其事地哈哈大笑,又同時一邊淚流滿面哭哭啼啼,其間甚至還能無縫銜接不同狀态的聲線……常人見此,心中大駭,必隻會覺得,這就是妖鬼奪魂再現世!
魏郁春凝眸暗歎:“都督您真是一語成谶,一副身體,兩個靈魂,兄妹二人,生死相随。”
關阇彥沉默了,魏郁春還不知道,他早已對她的身份起了不可磨滅的疑心,“一副身體,兩個靈魂”說得真的僅僅是陽春菊阿卟嗎?
她呢?
南禺人的身,中晉人的魂?馮迎春的身,還是别的人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