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蘅前世今生加起來,都沒和男子有過這般行為,最親密的不過是放在床頭的棉花娃娃。
而之所以覺得為難,倒不是因為矜持,而是她睡相不大好。
若和她睡在一張床上的人,可當真是活受罪了。
她不死心地翻了翻,結果真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張軟榻。
李青蘅比劃了一下:軟榻有些窄,但睡下一個人卻是足夠了。
蔺雪沉早就沒了看書的心思。他見李青蘅先是站在床邊沉默了一會兒,随後又開始翻找起來。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
“蔺道友,你想先睡哪裡?選好了告訴我,明日我再和你換着睡。”
李青蘅給軟榻鋪了層松軟厚實的床墊,用手拍打了幾下。
她在看他,眼神很平靜,隻帶着些應有的問詢之色。
“不必如此麻煩,之後我睡軟榻就好。”蔺雪沉吹熄了書案上的燭台,起身走到軟榻邊。
方才還算敞亮的房間,這時已然昏暗下來。搖曳火苗折出兩道瘦長人影。
李青蘅覺得,自己還是要發揮一下國際精神:“軟榻畢竟不夠舒服,睡久了會渾身酸疼的。”
蔺雪沉并未改變心意:“不過幻境罷了,這點麻煩,蔺某還是受得起的。”
食人花不聽,隻是一味犟種。
李青蘅隻得補了一句:“要是道友什麼時候改變心意,可以随時和我說。”
蔺雪沉“嗯”了一聲。
今晚月色清澈。少年解了束發的發帶,側身躺在軟榻上。他打算和衣而睡。
長發散落至腰間,宛若青竹潑墨。
朦胧月光從窗子透下來,疏影清淺,令人分不清惑動心神的是那壁上鬼,還是人間仙。
李青蘅覺得自己的心猛然跳動了幾下,又很快說服自己壓下那點悸動。
色即是空。
随着最後一盞燈滅掉,房間很快安靜下來。
失了光源所帶來的明亮,黑白世界仿佛失聲般寂靜。
一時之間,李青蘅隻能聽到蔺雪沉綿長均勻的呼吸聲。
對方應該睡着了吧?李青蘅又聽了一會兒,确認蔺雪沉是真的睡熟了,這才放心地把外衫慢慢脫下來。
方才當着他的面,她有些不好意思。而這個家又比較簡陋,沒有什麼屏風之類的擺設可供她遮擋。
李青蘅隻能等他睡着了之後,再偷偷脫掉衣服。
她三下五除二将外衫脫下來,随後舒舒服服将自己裹起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停下來。軟榻旁,床上那團被子搓成的人形物體陷入了夢鄉。
蔺雪沉睜開眼睛。他的睡眠一向很淺,睡在何處于他而言并無分别。
更何況,他也不習慣有人睡在他旁邊。因為很危險。
對他、對另一人來說,都是如此。
她當真睡得沒有防備,連眉頭都是全然舒展開來的。
非隻如此,她嘴邊還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仿佛夢到了什麼很值得高興的事。
蔺雪沉看到對方露出一段又細又白的脖頸,卻不知是否如凡人性命一樣脆弱。
他想到了那柄叫凋朱顔的細劍:既窄且薄,讓人無從施為。
他挪開眼。不過是幻境而已,要滿足那點殺念還不夠。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