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的這番話,點醒了蔺雪沉腦海中屬于陸瑾的一段塵封記憶。
那時,歲寒衣與他結為夫妻已有兩年。陸瑾愛她敬她,兩人從未紅過臉。
有天,陸瑾在教書回家的路上遇到東鄰張氏。兩人攀談了幾句。陸瑾喜歡孩子,就抱着張氏領的小兒子逗弄了一會兒。
張氏随口問他,何時打算與歲寒衣也要個小孩。
陸瑾動作微頓。他不是看不出來,歲寒衣的身份有些問題。她與尋常人的舉止有太多不同。
她看着嬌弱,但從未生過病,即使在三伏天也不大會出汗。
他的妻子,好看得像是九天落下的仙人。他怎配亵渎她。
類似這樣的話,他并未向歲寒衣提起。
彩雲易散琉璃脆,他怕說出口,這些如今的美好也剩不下。
白日的時間很快過去,暮色溶金、栖鴉盤飛。蔺雪沉踏着夕陽回來時,李青蘅正在翻書。
陸瑾身為凡人,沒有修為很正常。可歲寒衣身為飛光境妖修,李青蘅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妖力在身,這很不合理。
除非,是歲寒衣自己選擇了封印修為。
厚厚的書摞得老高。
李青蘅的聲音從卷帙後面傳來:“蔺道友,你回來啦?快來幫我整理一下。”
蔺雪沉把案上搖搖欲墜的書用手按住,分成幾摞放好:“你看這些書做什麼?”
這些書都是陸瑾買回來的,無非是些經卷詩詞、志怪奇談,也沒有什麼稀奇。
李青蘅合上書:“有關神怪志異的書,都是陸瑾這幾年才買回來的,内頁很新。而經史子集則大部分都有些泛黃做舊。
這說明,陸瑾很有可能是知道歲寒衣有問題的。他買回來這些書,大概是為了從中找到答案。”
沒錯,陸瑾大約是十分清楚的。非但一清二楚,他還故意替歲寒衣遮掩。
歲寒衣行為異于常人,陸瑾每每看在眼中,總會裝作不經意提醒她。
一個不甚聰明的妖修,一個愚蠢的男人。
蔺雪沉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扯出個冷漠諷刺的笑:“李道友是這樣想的?”
李青蘅忍住摔書的沖動:這劇本殺是盤不下去了。
食人花的态度是不合作不配合,她一個人找線索有些心累。
閉上眼,把書蓋在臉上,她索性把自己陷進躺椅裡,想淺淺擺爛一會兒。
蔺雪沉的腳步聲漸漸消失。沒過一會兒,他竟重新出現在李青蘅面前。
他的語氣中有淡淡的困惑:“道友,你今天都留在這裡看書嗎?”
李青蘅回答:“是呀,看了足足一整天呢。”眼睛都有些酸了。
蓋在臉上的書被人拿開。
蔺雪沉捏起書的一角:“李道友,你為何可以自由行動?”
歲寒衣是不會對陸瑾的書感興趣的。所以李青蘅的舉動,理應被幻境阻止才對。
李青蘅有些驚訝:“蔺道友難道不能嗎?你教了一整天的書?”
蔺雪沉抿着唇不說話。
想到食人花闆着臉給一群小蘿蔔頭教書的樣子,她就想笑。
而她也确實這麼做了。
蔺雪沉從沒見過女孩子可以笑得這麼歡快。她眼睛裡銜着亮晶晶的光,像碎在天光裡的一抹星。
在道觀時,他每每受罰隻能硬捱着,還要露出笑臉。
所以他最讨厭看别人笑,也不愛笑。
眼見對方臉色堅如寒冰,李青蘅努力維持住表情:“我不是故意的,你繼續問吧。”
蔺雪沉容色淡淡:“道友是何時可以自由行動的?”
李青蘅思索了一會兒。昨天晚上,幻境還阻止了她去客房這一行為。
但今日,她竟可以做出崩人設的事了。若非蔺雪沉說起,她還真忽略了這件事。
李青蘅一字一句說道:“是今天早上,我想要去練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