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風動,吹迷了沐桃震顫的眼,沐玉的話在耳邊不停回蕩,一陣一陣刺痛她的心。
是啊,為什麼要殺了她呢?
那可是同門手足啊!她怎麼下得去手!
她艱難地扯了扯唇角,卻沒能說出來話。
沐玉紅着眼看她,聲音帶顫反複喊道:“你怎麼能殺了她,你怎麼舍得殺了她......”
“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瞧瞧她......還沒來得及叫她一聲阿葉師姐,你怎麼就.......”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滿臉清淚。
沐桃擡起頭看向她 ,任由眼角的淚滑下,“你以為我想嗎?若不是到無路可走的地步,你以為我會...下得了手嗎?”
“阿葉已是強弩之末,她撐不了多久了,她向來好強,若不是無力反抗,她絕不會屈居人下,任人羞辱踐踏!”
“對她來說早些解脫,無疑是最好的......”随着最後一字落下,她已哽咽到跪在地上,一遍一遍扇着自己的臉。
“師父,沐桃今夜親手殺害同門,是長夜宮的罪人,已無顔面對您,待我報了血仇,再去地府同你們請罪!”
“啪啪啪!”一聲一聲,清脆又響亮,驚得沐玉長睫跟着一顫一顫。
“師姐......”
她心頭那點微不足道的憤怒,随着這一聲一聲的巴掌聲消失殆盡,連忙上前擋住沐桃揮動的手。
“師姐,你做什麼!”
“我有罪,我是罪人......”沐桃雙眼猩紅,發了瘋似地大力抽着自己的臉,臉已經被扇得紅腫不堪,嘴角都滲出了血絲。
沐玉心疼壞了,哭着求她不要再扇了,“師姐,停下來,是我不好,小玉不該怪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她很清楚那時的處境,師姐她隻能那麼做。
那錯的是誰呢?
錯的,無非是地上那具死人罷了,他死了,留給她們的痛苦和憤怒卻沒有消散。
她生氣傷心卻無法,隻能将矛頭對準沐桃,可她忘了,沐桃何曾不是飽受折磨,甚至比她更為痛苦。
“是小玉錯了,師姐......”
沐玉放聲痛哭,緊緊抱住沐桃,兩人在漆黑的夜裡以哭聲頌歌,以淚水訴情。
——
木樓經曆一場亂戰後,便陷入無盡的幽靜之中,安靜到讓人害怕,遠出傳來幾聲鹧鸪的蹄叫,讓這份詭異達到了頂峰。
笙禾站在一地屍首之中呆滞了許久,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找鑰匙解開腳踝上的鐐铐,而是拿起掉落在腳邊的匕首。
她重重地拿起,卻做不到輕輕地放下,她失神地看着手裡鋒刃的刀刃,緩緩架在了脖頸上。
“娘...女兒來了......”
她眼裡閃過一絲解脫後,慢慢閉上了眼,手驟然收緊,刀鋒割開皮肉,就在血漫出之時,樓上突然傳來一陣嘶啞的喊叫聲。
“殺了我......”
聲音雖然沉悶不清晰,可笙禾卻意識到自己并沒有聽錯,她睜開眼看向頭頂,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刀。
夜裡的十二樓沒有了燈火,暗得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斷斷續續的呐喊和咒罵聲。
“狗賊!殺…了我!快殺了我啊!”
“殺了你奶奶我,到了地下,你姑奶奶再…同你們算賬!咳咳咳……”
沉重的三扇門被一隻素手推開,洩進來一束稀薄的月光,房内的女子聲驟然一停,又接着大罵起來。
“你們這群小畜生終于來了,姑奶奶我喊得嗓子都啞了,你過來呀,我有話要同你們講……”沐诃沙啞的尾音裡帶着鈎子,綿綿軟軟,若是男子,八成得勾掉半縷魂。
可惜笙禾不是男子,她隻被眼前的景象驚愣在原地。
入鼻先是厚重的血腥味,入眼則是像牲口一樣被架在鐵架上的數名女子,赤身裸體,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靜悄悄的,好像已經沒有了聲息,唯一的動靜就是從角落裡傳出來那道謾罵聲,虛弱不堪,似乎下一瞬就要斷掉了。
笙禾擡手撫上自己的臉,發現多了一抹濕意,她邁開顫抖的腳,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随着她的腳步聲響起,角落裡沐诃的謾罵聲停了下來,聲音裡帶着驚疑,“怎麼是個女子?”
沐诃努力擡起頭看向那扇大敞開的門,見外面空無一人,布滿血絲的杏眼瘋狂顫動,猛然轉頭看向笙禾,不敢置信道:“你…你是什麼人?又是如何…如何進來的?那些畜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