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個身姿挺拔,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身後是一輪圓月,灑在他身上,銅制的面具散發着冷冽的光澤。
“别喊。”帶着面具的男子阻止她,無奈地笑:“我不幹壞事,就是給你送東西的。”
男子彎了彎手指,指了指她身邊的木雕:“随手雕的,送你玩,你哭的眼睛都腫起來的樣子真的好難看。”
這語氣,像是哄小孩。
紀筠臉登的一下就紅了,她捂着臉:“别看,還有,我不要這個,你拿回去,太醜了。”
當時天色黑,紀筠其實根本沒看清那木雕長什麼樣,主觀意識覺得她不能要這個來路不明的人送的東西。
“難看?”楚明霁不悅地皺起眉,有些遺憾地拿起那個木雕:“這可是我學了很久才雕刻出來的,而且還是挑了個最好看的,你是第一個說它難看的。”
“不過,我不打算拿回去,在難看你也得收下。”他很霸道,威脅她說:“你如果不要,我就天天來找你。”
對于那時的紀筠而言,這個威脅是極具威懾力的。
紀筠小心翼翼地拿起躺在地上的木雕,生怕跌着碰着,嗓音沙啞道:“行,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你,你以後不能再來找我了。”
太吓人了。
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紀府,還不被發現,這人實力肯定不弱。
楚明霁微擡下颌,道:“我會考慮。”
“你說謊。”紀筠急了,怒視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小人:“你不是說隻要我收下這個木雕,以後你就再也不來了麼?”
“不。”他說:“以後我看你哭的這麼大聲,我還是會出現的。”
紀筠臉紅了,若每次這種狼狽的樣子都被他看見,倒不如殺了她。
于是,在那之後的幾個夜晚,紀筠都不敢在哭出聲音,生怕這個木雕的主人又找上她。
她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個普通的木雕,沒放在心上,直到第二日看到,她忍不住發出贊歎。
“這也太好看了。”
紀筠撫摸過木雕,線條優美,木雕雕刻的是個女子。她驚奇地發現,這是一張和她一摸一樣的臉。
這個木雕上的女子,竟是她自己。
紀筠開始對這個人有了隐約的猜測,她猜測這人應該是她父親的某個部下,實在不願意看她這麼消沉下去了,所以才會在那天夜裡跑出來吓她。
在那之後,紀筠真的沒在見過那個人了,她時常盯着木雕發呆,想在見他一面。
想當面對他說聲謝謝。
在那之後的很久,紀筠又一次見到了他,而他是來道别的:“愛哭鬼,我要走了。”
他望着那一輪圓月,随意地說。
“你才愛哭鬼,你全家都是愛哭鬼。”饒是這麼久了,紀筠還是會對那次被對方看到狼狽的模樣而丢臉。
過來一會兒人,她問:“走?你要去哪。”
再次見面,紀筠已經不再像上次那樣怕他了,少年恣意慵懶,語調散漫:“去很遠的地方,一時半會不會在回來了。”
紀筠沉默半響,想起這人可能是他父親的部下,于是問:“是要打仗了麼?那我們以後還有在見面的機會麼?”
這下輪到少年沉默了,他笑道:“如果你想,也許會有那麼一天。”
“一言為定,你一定要活着回來。”紀筠想起了什麼,聲音低了些:“不要死在戰場上了。”
“一言為定。”
風吹過窗戶,發出“啪啪”的響聲,将她從回憶中抽回神。
她摩挲着手中這個還沒有臉的木雕,開始認真觀察了起來,漸漸地,這個木雕的“臉”浮現在了她的腦海。
生動的,和記憶中一摸一樣的。
如果這個木雕有臉,那一定是她的臉。
這個想法滋生的那一刻,紀筠感覺到胸腔上的那顆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仿佛一粒種子破土而出,不斷生長。
楚明霁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似是想起了什麼,問:“不好看?”
“不。”紀筠彎着眼睛,對着少年笑了起來,眼眶不住發熱:“很好看,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謝謝你,楚明霁。”
她終于能對他說出這一聲遲來的,謝謝。
楚明霁察覺到她情緒不對,注意到她紅了的眼眶,有些許無措:“你你怎麼了?我告訴你,你可别在我這哭啊,要哭出去哭。”
“我才沒哭呢。”紀筠揉了揉眼睛,扭過頭不讓他看,道:“剛才風太大,眼睛進沙子了。”
楚明霁懶得戳破她:“最好是。”
“我就是想起了一段往事,想起一個人,那人說話嘴硬心軟,還很愛吓人,我一直記恨着他。”
“如果将來他也有這麼一天,我一定要報複回去。”
楚明霁心裡莫名有些不爽,臉色沉了一下,冷道:“所以我送你禮物,你倒是先思憶起故人來了。”